站起来就走,走了几步听见身后一声男人晴天霹雳般的咒骂。

她惊得回头,那声音是从院子里的平房传出来的:“狗日的你干撒着呢?谝闲传呢干活呢?”

女人完全没有黎佳的惊悚,她像听到再平常不过的指令一样站起来,站在原地呆呆地望着黎佳,望了好一会儿,像被豺狼咬掉下肢的母羊在望着自己还剩半截的身体,最后她僵硬地转身,拿着钱和围巾关上了院门。

……

”好点了没?”周行知递过来一瓶矿泉水,黎佳抬头看他,觉得自己八百年没说过话了,嘴巴一张就撕裂,涌出来一股血腥味。

她接过水抿一口,“好些了。”再抿一口,味儿没有不对,于是放心大胆地喝起来,边喝边打量他,他完全没察觉黎佳心里的小九九,正靠在引擎盖子上,双手抱胸,仰着脸惬意地晒着太阳,望着远方,

“男朋友啊那是?”

黎佳没说话,他也没再问,过一会儿他噗嗤一声笑了,“你信不信,你护在心窝子的钱现在在她男人手里呢。”

“我知道。”黎佳喝了半瓶,拧好盖子,晃一晃,矿泉水像龙卷风一样打着旋儿,没一会儿又回归平静。

“她一辈子都这样,不会再变了,我给她一百万一千万,她也还是要交到那个打她的男人手里,我刚才看到了,她头巾里有伤口。”

“我什么都改变不了,”她放下矿泉水,眯起眼笑着看周行知,“我这种人,自己都过成这德行了,还想着改变别人,是不是特搞笑?”

“哼,”周行知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知道是在笑黎佳的不知廉耻还是在笑她竟然也有自知之明。

他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地上的石子,最后开口的语气却很柔和:“你要理解人家呢,不识字,儿子也死了,这把年纪了出去干活都没人要,不靠男人咋办呢?而且这种地方,家里要有男人呢。”

他说着看向黎佳,笑了,“你不也是找了我才敢上来么?”

黎佳低着头,勉强挤出一丝笑。

“所以还是要从根上改变。”他一用力踢,一粒石子飞出去老远。

“什么根?”黎佳蔫蔫地抬起头。

“识字呀!”他好像在笑黎佳这么简单的问题还要问,“起码能出去混口饭吃,一辈子待在西北干撒呢?”

他说完发现黎佳正专注地盯着他看,憨笑着挠挠头,“我反正一个人,赚那么多钱也没撒用,就跟几个朋友一起,给娃娃们弄个学校。”

“那很好了!”黎佳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向前一步靠近他,双眸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望着他黝黑的脸,觉得他粗野的浅棕色瞳仁都好看了不少。

“啧,你看撒呢。”他避开她的目光,身子往后仰,黎佳想起她以前一看他他就愤怒地骂她丑八怪,想来他还是忌讳人家看他的眼睛,于是赶紧往后退一步,“对不起,我……太激动了,我觉得你说的很对,让女孩儿上学,识字,走出去,再也不用靠在男人身上,和谁在一起只为喜欢,别的什么都不为,如果谁都不喜欢就自己一个人,这真的很好了周行知!”

“哎呀那希望小学不多的是么,你这么激动干撒?”

“哦……”她讪笑着挠挠脸,“是,我知道,但身边有人真的这么做还是第一次。”

“嗨,这算撒。”他身子两臂伸展,大马金刀地撑在引擎盖子上,很有些威风。

“很厉害了,周行知,真的很厉害。”

黎佳笑着低下头,不是称赞路虎的厉害,这厉害黎佳形容不出,她觉得厉害两个字都太苍白,不足以形容,但想来这是人家的厉害,人家精彩的人生,和她无关,明亮的心又黯淡了下去。

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站了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