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的,小号白色羽绒服上罩着一件大号黑色羽绒服,蓬松的狐狸毛领在暖气的吹拂下轻轻摇晃,拂过黑色羽绒服的领口,留下几根小小的绒毛。

黎佳躺在沙发上,她写作到凌晨十二点,才睡了两个小时就被顾俊的敲门声惊醒,现在脑子里像塞了棉花,头重脚轻,咚的一声倒在沙发里,怎么都爬不起来,摸索着抽出压在身下的毛毯盖住肚子。

她听着厨房碗筷碰撞的清脆声,水开的咕嘟声,鞋底来回摩擦瓷砖地板的沉重又缓慢的擦擦声,眼皮仿佛有千斤重,一会儿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你还会做这个?”厨房里男人慢慢悠悠的低沉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但其实厨房和她的沙发不过两三米的距离。

“啊?”她闭着眼睛,感觉自己都快打呼噜了。

“我说你还会做这个?”

“啥呀?”

“我也不知道,就这碗里腌的东西,黑的,还很臭,臭豆腐?”

她迟钝的脑子兜兜转转,仿佛身处梦境,过去了不知多久,“哦……是,臭豆腐,刘然他妈妈教我做的。”她翻个身面朝沙发里,瓮声瓮气地回答。

“就你楼下那个寒门贵子?”

“嗯,”她枕着胳膊,再把身体蜷得紧一点,享受着暖气的热度,她觉得今天的空调制热突然变好了,周身暖洋洋的,心里轻快,说话也轻快了,“你不要随便给人起外号呀,我到这儿来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都是他们母子帮我的,他妈妈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温枝意,湖南人,长得也好漂亮。”

他的笑声传来,“你就没想过人家凭什么对你这么好?”

“他们对所有邻居都很好,但我还是觉得不能白受人家恩惠,过年发的礼品券我全给他们了。”

她说,忍不住想笑,“虽然我觉得刘然这小孩儿有点傻,跟他说话他要反应老半天,就大眼儿瞪小眼儿地看着你,跟听不懂似的,书读得太多了有时候也不是好事,变书呆子了都。”

“你不是说他是研究生吗?”他笑着用筷子挑一挑锅里的面条,挑好了敲两下锅,“能把书读好的人不会傻的,书呆子都是人们一厢情愿的说法,就是进厂打螺丝,打得最快最好的也还是这帮 985,211 的人。”

“傻的是你。”他的声音被炸荷包蛋的噼里啪啦声给盖过去了,黎佳没听清,懒得跟他纠结这个无关痛痒的问题,翻个身很快又睡过去了。

她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间水声停了,抽油烟机和油锅的声音都停了,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她想问他好了没有,没好她就不吃了,她想睡觉。

她面朝沙发外,隐约感觉身前的沙发凹陷下去一块,“面好了。”她听见他说。

“哦。”她像听见闹钟响了就随手按掉的人,他也不催她,就坐在她身边,她觉得时间过去了很久,她想就一直让他这么坐在这替她挡着风,把暖气都聚拢在她周围,她想一直闻他身上的烟味,还有隐藏在烟味底下的不明来历的味道,像洗衣液,又像米饭香,还有床单被太阳晒过的干燥静谧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