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就不是很舒服。

“喜欢就好。”

“你不热吗?也不累?”黎佳气消一点了,尽量跟上他的脚步。

“我需要晒太阳,”他说,“太阳可以驱散黑暗。”

“要是有一天我死了,你会记得我吗?”

“你在说什么呀?”黎佳心里咯噔一下,“三十岁说什么死不死的?”

“我问你会不会记得我。”

“……当然会!”黎佳莫名其妙,“都记了你十二年了,也不差后头几十年。”

“你记住的是你自己的想象,”他说,“不是我。”

“那你是什么样的?”

黎佳也有一些茫然,陈世航对她而言就像盲人摸象,今天摸到一只眼睛,明天摸到一只耳朵,真实的他,他的经历,都只能从只言片语中了解一二,何况他这人太精明,带着你兜了一大圈,你的事他全知道了,可关于他,你一无所知。

在黎佳的印象里,他是一个比她进化得更完整的“人”,他胜任现实生活,甚至熟稔到已经厌倦了的地步。

以他的聪明,应该从很小的时候起就不再对别人说起自己了吧?反正最后大家都一个样,就事论事,没人对别人的“一生”感兴趣,也不会愚蠢到把自己的“一生”暴露给别人。

“没什么,你就记住我是一个穷人家的孩子就够了,”他淡淡地笑,“站在你们鸿运润园的窗户往外看,磅礴的黄河穿城而过,北山绵延苍劲,你和你嫌东嫌西的妈坐在客厅,端着紫砂杯品茶的时候是不是也在欣赏这壮阔的荒漠景观?我和我妈就是这景观里的一部分。”

黎佳困惑地看着他被晒得苍白的脸,心里有一丝异样划过,她想让他别说了,但又想听下去,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认真地说到自己。

“连西北这种穷地方都分上等人下等人,你以为我们住在山上,是因为我们爱住山景房吗?”

他的笑声变得尖锐,像用砂纸磨铅笔,“地方就那么大,总要有人住山上,如果有一天山塌了,我们能死,城中心的人不能死。”

“我必须出去,”他站在宽敞平坦的路上,仰头直视阳光,“我不想被山压死。”

“娼妓的儿子,是最善于做娼妓的。”

“你他妈吃错药了今天?”黎佳感觉被狠狠刺了一下,跳起来一个箭步冲到他前面狠狠推了他一把,“胡说八道什么?”

“你是很优秀的医生,靠自己一步一步从咱们西北走出来的!聪明又有毅力,有韧劲儿,什么都会做,什么都做得比别人好,你比很多人,不,比大部分人都好!你为什么要这么说自己?”

黎佳说着眉眼耷拉下来,“不像我,什么都不会,什么都做不好,一有事儿,第一反应就是靠别人,小时候靠家里,长大了……靠老公。”

“靠自己,”他低头看着她,眼睛黑得像瞳孔扩散了一样,“你真的很蠢,同样的事换个样子你就搞不清楚了,都一样的,我拼搏再多,努力再多都没用,我以为我比所有人强就能够有尊严地活着,赢得所有人的尊敬,可到头来还是只能靠卖,一张漂亮的脸,一副健康强壮的身体,比博士文凭更能卖个好价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