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提溜起来转一圈,镜子里左右长短差不多了,拿毛巾把他脸上脖子上的碎发大概擦一下,反正一会儿要洗澡的。
“没想到图书出版这么多细细碎碎的事儿,可你看,我每次去连饭都不吃,不是咖啡就是茶,出来饿得颠三倒四的!”
黎佳覆在他额头,细软香甜的呼吸轻轻吹掉他脸上的碎头发,顺便吧唧亲一口,给老东西陶醉得耳朵通红,都快哄成胎盘了,心里软绵绵热乎乎的,握着她的手,“偶尔吃顿饭也可以,但要给我打好招呼。”
“不要,”黎佳嘟着嘴,“我知道宋先生对我有知遇之恩,但跟他们这拨儿人打交道太累了,说话老是隔着一层,要绕一圈儿,上次还碰见宋小姐了,她怀孕了,一个人坐在会客厅的摇椅里,摇啊摇,漂亮得跟花仙子似的,她是真的只要一个孩子就够了,你说,有的人就真能谁都不爱哈?”
“不像我,”黎佳弯腰搂着顾俊的脖子,“爱是绊脚石,绊得我哪儿都去不了,一个人分成两半儿,上海一半兰州一半,天涯一半,海角一半,某个人两千公里外咳嗽一声我就得往回赶。”
“你又以己度人了,人家爱不爱的会跟你说?”
顾俊看见镜子里自己一张通红的老脸也有些难为情,别着头开始挣扎,“你好了没有?别搂搂抱抱的,一把年纪恶不恶心?”
“啧!”黎佳蹙起眉,但还是搂着他的脖子,“不许动!让我抱一会儿!”
顾俊挣不开她,索性顺坡下驴,握住她的手,顺着她袖口往里探,触碰到陈年的疤痕,黎佳僵了僵,但没动,顾俊抚摸着疤痕,两个人沉默良久。
“那天我飞兰州,想着你要死,偏偏飞机怎么都不飞,说是兰州大暴雨,我在登机口闹得警察都来了,说要拘留我,”他笑,“你说我这人,虚不虚伪,是我把你往死路上逼,到最后把责任归结到别人身上。”
“我在飞机上想,只要你不死,怎么样都行,可看见你了……恨劲儿又上来了。”他摸着她手腕上纵横凸起的丘陵,望向浴室窗外风平浪静的蓝天白云。
“那你现在不恨了吧?”
“恨。”
“啊?不是吧!你怎么这么记仇啊!”黎佳扳过他的头,可看他一脸要死的样子,心下一软,“那你要怎么才不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