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应该是一间会客厅,沙发就在窗边,猩红色的皮质在冷光下泛着淡淡的金属感光泽,不远处有一个壁炉,是真的壁炉,只是没烧火,壁炉前摆着两把胡桃木摇椅,还搭着一条波西米亚风的毛毯,感觉是这里的确有人住着,晚上就在椅子里摇摇晃晃地靠着温暖的壁炉看书喝茶。

整个房间都是黑色的木头地板,油得发亮,黎佳一低头就能看见自己的脸。

这又中又西的,要不是她亲眼见过宋知聿,一张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的古典脸,谁搞得清楚他到底是哪一边儿的?

“来了?”黎佳正盯着地板发呆,就听见有人的声音,她往后退一步歪着头看,原来大立柜旁边儿还有一扇门,立柜太高了,遮挡了她的视线。

还“来了”,很熟的样子。

“宋先生你好。”黎佳看清了门里出来的人,是宋知聿没错,穿很正式的白衬衣,扣子敞开两颗,把酒杯放在圆桌上,朝她走过来,白牙齿亮灿灿的,“你好。”走过来握了握黎佳的手,和他气血不足的脸比起来,他的手很有温度,也很有力度。

“嫌外面那帮人太烦了是吧?”他笑笑,阳光照在他侧脸,上下打量一番黎佳,笑得更开了,“你胖了。”

黎佳:“……”

“唉……我也嫌烦呐!”他笑着走到沙发边坐下,翘起二郎腿,枕在沙发上仰着头看她,“躲都躲不掉,我都病成这样了还要把我敲骨吸髓,分食殆尽。”

“你病了?”黎佳接过美女递过来的茶杯,美女还是无声无息,透明玻璃里是她看不懂的茶叶,长得很奇怪,尖细条儿的,裹着一层白绒绒。

“白毫银针茶,”宋知聿说,“心脏病,随时会噶。”

黎佳被“噶”这个字逗笑,但想想人家生病了,笑好像不大好,“心脏搭桥手术好像很有用。”她端着茶杯喝一口,宋家这么有钱,搭个桥算什么?

“没有心脏移植有用。”他笑眯眯看她。

……这该不会是要把她迷晕了然后挖心吧?黎佳赶紧低头瞥一眼手里的杯子,逗得宋知聿大笑,“哈哈哈!黎小姐这偏见可够深的,”他拍拍身边的沙发,“过来坐。”

黎佳看一眼窗外,来来往往的人不算多,但还是有,偶尔有人瞥见她,也难免多看两眼,她提着裙子走过去坐下,茶杯放在茶几上。

“小病扛大病死,这方面我想得其实很开,”宋知聿笑容变淡,好声好气地说:“我和婧怡是双胞胎,上面还有两个哥哥,父母也还健在,一大家子人,烦得很,有时候也会觉得活着很没意思。”

“但顾俊说你比宋小姐大十岁呢。”黎佳眯起眼看他,“你们不是双胞胎。”顿一下,杏眼睁开盯着他看一会儿,还是安慰道:“不过你看起来很年轻,要不是他说,我也会相信。”

宋知聿一手拄着脑袋看她,笑得嘴快咧到耳朵根了,这么近的距离,他眼睛像藏了灰,雾蒙蒙的,“所以我说,和黎小姐逗闷儿是为数不多有意思的事。”

外面隐约有人群的笑声,还有碰杯的清脆声,钢琴曲悠扬,像另一个世界。

“人真是很孤独的动物,也是很虚伪的动物,很喜欢待在一起,但心里都恨不得杀死对方,要是我有一天真噶了,他们的笑声应该会比现在真诚。”

“也会有人伤心,非常非常伤心。”黎佳圆润的眼睛在日光下透明,宋知聿笑了,“也许吧,但不会太久,我说了,人是很孤独的动物,死亡,哪怕对最亲近的人而言,也总有一天会变得很轻,像针掉在地上一样轻。”

“所以我们给你的书起个名字好吗?”他起身走到那个大立柜边,那立柜,黎佳现在才看清楚,除了插着孔雀翎的青瓷胆瓶和一众小巧别致的古玩,还有一排书,书脊颜色都偏单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