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聿走在前面,步伐轻快,手随意晃来晃去,表盘柔润的银光像一条游动的水蛇,边揉头发边笑着求饶:“顾先生啊,一会儿吃饭可别再这么说话了,都是自己人,我本来也没什么事,多个人陪我吃饭,好事情,而且……”
他一手插兜,一盏又一盏灯在他身上滑过,真丝衬衫在游走的灯光下如流淌的银河,“要说不好意思也是我不好意思,上次黎小姐来,我的人失礼了,都没来得及跟她道歉。”
说话间一转弯,道路的尽头没有墙,是一扇黑色的木门,宋知聿一手推开,房间不大,一张圆形梨木餐桌,两把椅子,雕花立柜上摆了个古董瓷器花瓶,一扇水墨画屏风,对”不懂”的人而言,这里低调得可以用朴素形容。
顾俊没再多看,对帮他拉开椅子的宋知聿欠身致意,入了座。
宋知聿在他之后落座,一坐下就笑眯眯地轻唤一声“夭夭。”声音之轻除了坐他旁边的顾俊,应该没人听得到,可女孩儿还是很快来了,裙摆束缚着她,只能以细碎的小步跑过来,顾俊觉得怪,但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哪里怪,低头看一眼,原来是鞋,她没有穿高跟鞋,穿一双平底刺绣布鞋。
“我的眼镜。”宋知聿仰头看着她,桃花眼轻飘飘的,撒娇似的笑,“又忘了?”女孩吓得一僵,连连低声惊呼“宋先生对不起,对不起。”边道歉边一阵风地跑了。
“上次那个女孩我辞退了,”宋知聿低头,把敞开的袖扣一颗颗扣好,往门口抬抬下巴,“换了一个,笨手笨脚的。”
眼镜很快拿来,是一副黑框眼镜,宋知聿从女孩手里接过戴上,“谢谢。”笑着看她,轻声下了赦令:“去吧。”
顾俊若有所思地看着女孩走远,宋知聿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笑盈盈地把八宝冬瓜蛊推到他面前,小声说:“夏天来了,清清火。”这才接上刚刚没说完的话:“本想请黎小姐来,跟她赔个不是,可她也没再来。”
“嗯,”顾俊报以礼貌的微笑,大略瞥了一眼桌上的菜,一桌子菜,他能看出来的只有红烧三宝,河鳗,蟹粉鱼头,话梅大虾。
“不是我太太不愿意来,”他像想到了好玩的事,浅淡地笑,“是她以为您这里不开明火,一中午只吃到一口蛋糕,饿得慌。”
“哈哈哈!”宋知聿笑,“你看,这下可好,误会更深了,本来我和婧怡是想留黎小姐用饭,也想再多聊聊她著作的事,可她走得很急,看样子是不想多待。”
“婧怡觉得她还是介怀世航的事,”他毫不犹豫提到了陈世航,并用关切的目光看顾俊,“说实话真的看不出来,之前我没见过黎小姐,只听婧怡说过,世航后期和婧怡关系闹得很僵,我一直好奇是什么样的女人,但见了面……”他似笑非笑地看顾俊的眼睛,思忖着用词,饱含歉意地再说一次:“说实话真看不出来。”
“婧怡这方面比较开明,”他不吃菜,只喝酒,花雕酒在空气里弥漫着醉人的香气,“之前世航也有过别的朋友,比黎小姐漂亮的也有很多,所以我想可能是因为故乡吧。”
他垂眸轻晃酒杯,像闭着眼,调侃道:“西北人,我也见得少,给我感觉就是脑子不大灵光,自尊心还强得可怕,世航就很典型,他完全可以拿婧怡给他的东西自立门户,潇洒后半辈子,不结婚又怎么样呢?我到现在都想不通他为什么要犯经济罪,就为了证明自己?争口气?说白了还是太贪,既要钱还要自尊,好像全世界都欠他的,宋家理所应当给他兜底,太高估自己了。”
“黎小姐也一样,”他话锋一转,翘着二郎腿,一手架在椅背上,一手拨弄酒杯,“所以我跟婧怡说,黎小姐倒不一定是因为世航才不愿意跟我们说话,她纯粹就是不喜欢我们这种人,我们这种……怎么说,高高在上,不把人当人的人吧。”
“尽管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