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澄轻声提问:“师兄,你后悔吗?如果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你还会不会太执着于管束和纠正。”

周瑾停顿了一下,然后选择跳过了话题。

他刚才的话虽然说得通透,却依然有些丢掉热情,带着些随波逐流的意味:“教育对我来说也许并不算事业,只是我谋生的工作而已。”

与师兄告别后,初澄的心里一直乱糟糟的,从咖啡厅回学校的路上,恰好刷到了对方的新动态。

[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心情,就祝你们以后遇见的老师都像我一样,也和我不一样吧。]

点开师兄的头像,再往下滑一点,能看到他在期末时发过的朋友圈。

初澄记得那时新婚的他很忙,但还是陪着班里的学生做题打卡,每天都讲作业到很晚。

然后有了这样一条动态。

[不负熬了那么多的夜,崽子们终于及格了!!]

透过屏幕,初澄都能感受到他当时的开心,顿时觉得酸涩。

这社会上的人形形色色,老师自然也是,有好的,也有坏的。可是对同一个老师的评价,往往会因不同的学生主体而变化。

最后双方好像都是委屈的那一方。学生和老师的关系,一定会这样对立吗?

初澄想不明白。他拖着沉重的步子上楼,不知不觉回到五楼办公室。

抬头看一眼,是数学组。

“大哥。”初澄推门进去。

喻司亭应声抬头,看到来人有些诧异。

初澄在他身边的空位坐下,懒惬地靠向椅背,低落道:“我突然发现,你之前教训我是对的。”

“我什么时候教训过你?”喻司亭放下手里的备课教案,转动椅子,正对着他。

“我就是没有被毒打过,也不懂什么是现实的章法。”初澄说着,把下巴垫在了办公桌的玻璃围屏上。

喻司亭从语气里感受到了他的疲惫和纠结,询问:“怎么了?还是因为周瑾的事?”

初澄低声说:“虽然知道这样想不对,可我真的对一部分学生喜欢不起来了。”

如果他今天因为什么事严厉批评了学生,日后会不会因此被举报冷暴力,或者侵害青少年心理健康?那他当初何不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明哲保身呢?

“大哥,我感觉自己的一腔热血,被迎头泼了冷水。”

看副班钻牛角尖的样子,喻司亭有些心疼,下意识的举动是伸手去摸摸初澄头顶的碎发。但他的动作极轻,甚至没有引起对方的注意。

“初老师,君子论迹不论心。你行得端正就好,不必害怕其他的。”

初澄不曾察觉,还在持续性地emo:“可是哪有那么多无懈可击的人啊。你也说了,君子论迹不论心,因为论心世上无完人。周瑾刚结婚,刚成家,他想多赚钱,给爱的人好一点的生活,这有什么大错?双方自愿补课,他又没有强迫谁。”

喻司亭说:“任何人任何事,只要有向阳的一面,就会有阴影。即使步步谨慎不行差踏错,也不能保证不会发生意外。尤其从事这个行业,你要学会平衡激情与规则,柔软和强硬,要接受理想与现实之间的差距。你不仅要具备能量,内心更要强大。”

如果只是看少数人经历的事,就让你这么悲观受挫的话,那以后要emo的时候多着呢,干脆一起辞职别干了。

喻司亭一向冷淡毒舌,可看着面前人的样子,硬是把后面两句话咽下去了。

但初澄已然识破,小声嘟囔着:“我也不是不想干了。这里又没有别人,我发发牢骚还不行吗?”

喻司亭偏开视线,否认道:“我可没有那样说。”

“我都看见你的话到嘴边了!”初澄挑着眼尾控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