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算在小岛上埋葬。
因为是凶手的葬礼,巷子里的邻居们有些人不愿意露脸。但是那个晚上碰了面的阿民,还有常常去找代书先生写信的二、三位女郎,倒也送到海边来,直到我和船家两人坐的小舟划远了,还招手。
出到外海时,海上忽然起了风浪。
「这样子,到岛大概还可以,不过恐怕回不来。还是回去吧,」
船家不愿前进了。
我忽然有了异想:反正没亲没故的,来个海葬,也许对死者更管用吧。船家也许一心想回去吧,马上同意了。
我们匆匆忙忙地在棺木上凿了几个透水的洞,然后把它抛进海里。在怒浪里,一下子就被吞噬了,可是用粗绳子缚牢的棺盖好像不太牢靠吧,一朵朵棺木里的花竟然浮上来,在浪涛间散开。可是也只是一瞬间而已,很快地就消失了。
我彷佛觉得是代书先生的生命,化成了那些花散去的。无意间回头看了一眼岸边,在暮色四合中,两条光芒正向上空射过去。
又一个花街之夜来临了。
在坡路两端并排的旅馆的妓女户的灯光,点点如串珠,往天空伸过去,我觉得那好像是一座桥,从海上架到天上去。
第二天。
为了一点琐事,我回去邻镇的老家,这才明白了这件事。
我办完了事,从屋里出来,信步走着的时候,有个女人过来问路了。问的却是「田鹤屋」,
「田鹤屋?那是我的屋子呢,」
女人便又说:
「不,不是田鹤屋,是隔壁的一家。是人家要我问田鹤屋,便可以找到的。」原来如此。我移了两、三步,这才突然想到了一阵事。
不是吗?这也是问路的一个好方法呢!
找代书的被杀的男子,不是向人家问了代书吗?
如果代书只是一个目标,实际要找的是代书的隔壁呢?
我急忙赶回坡上。
在小巷子拐了个弯,路两边是并排的细长屋宇。
事件发生那天晚上,据云有人看见那男子,从巷子一角进了代书的家。
但是,重新再从那个角落一看,巷子尽头的门口窄窄的代书家和邻家,几乎无法分辨。
如果假定,看到的人是把那人进入有藤架上的叶子下垂的邻家,误以为是进了代书家,事情又会如何呢?
阿缝不在屋里。
我着了魔一般地街进去,找了个遍。
如果有谁来找过阿缝,那岂不是只有一个人吗?
而那个人,已经不在人世了,不,我可还没有证实其人确已死亡,我只不过是瞥了一眼阿缝收到的信,还听她说总算死了。
好不容易地,我才从衣橱里的绢织和服里,找出了它。
托你的福,这回又总算保住了命。想到你吃的苦,觉得还不如那时候死了……深深觉得对不起你.不过再过半个月光景,该可以起来走动了,那时候药钱该可以想想办法……
漂亮的一手字,真不像个农人。
大概是久病之间,学学字打发无聊的吧,
怪不得阿缝要把此信深藏,不让我看到。
事实是:阿缝说总算死了,其实是活过来了。
托你的福,这回总算又保住了命。
阿缝以为这回一定好不了,而接到的却是这么一封信。她必定感到被老公重生的生命背叛了。阿缝不再年轻,丈夫又只是名分上而已,何况还是长年卧病,什么事也不能做的。为这么一位丈夫的医药费,她自沉花街,苦苦干了十几年活。原本就是年华不再的,如今这样的牺牲还得继续下去,谁又能忍受这样的惨境呢?
加上如今有了我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