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背向夕阳进站。二人的心里彼此点亮了小灯,现在到了分手的时候。我的视线没有离开铃子的脸,但她越过我的肩膀看着远方,仿佛在注视已经远去的火车。
搭客开始上火车。我说急口令似的叮嘱她,一有什么不对就写信到疗养院给我。铃子从袖子取出宵待草的扇子。
「花一晚的时间,在疗养院的庭院看着这些花,想想我可以吗?一到早上,花儿就会吐血而死。你就回想一下在那之前的我如何?」
在我点头之前,列车员的声音和铃声朗朗响起。铃子轻轻拉一拉我的衣袖,凝视我。我想起在上野的不忍池边,迎着夕阳即将凋谢的莲花。还有画在扇子上的另一朵花。有些花儿在傍晚才开。
汽笛响起,通知我们分手的时候到了。
「笑一笑好吗?」我想这样说,出不了声。我只是深深鞠躬言谢,走上火车。对一名使我在临死之前再度拿起画笔的少女,我确实想道谢一番,可是说不出来。
铃子拽着火车走了两三歩,突然蹲下去捡起被风吹落的扇子,然后从车厢外的地板上探出身体仰脸看我。
那是我见铃子的最后一面。铃子的身影很快就被蒸气和烟雾包围住,和服的颜色淡淡地留在月台上,然后完全看不见了。
第二天傍晚,我走出昨夜很迟才投宿的旧旅馆,大歩迈向铃子吿诉我的疗养院方向。一旦实践了跟铃子的最后承诺,看过庭院的宵待草后,我会离开伊豆,再到别的城市流浪。我已经不想寻死了,可是在堺市犯了盗窃罪的我,总不能留在像疗养院这般受人瞩目的地方。我想找个偏僻的温泉地住下来,静悄悄地度过余生。
山峡的日落很早,开始走不久,马路已经暗下来。听说疗养院在山麓下,虽然山影就迫在眼前,却有愈走愈远的感觉。终于路变窄了,上坡时回头一看,目标的山却转到背后去了。似乎走错了路,但我继续往前迈进。
头上有月。透明的白月投射在我脚畔。四周是苍郁的森林,即使白天都不容易走的路,我却继续走着。脚趾间隐隐作痛,奇异地不觉得疲倦。似乎这样可以走到路的尽头。就像铃子所说的不住地追寻萤火虫的梦。遥远的前方有一盏看不见的灯,在那盏灯的引导下使我有安心感。
月儿走入云层,持续了一段黑暗,而我继续走着。终于月光又洒在我的肩上,眼前出现了草原。曾几何时,我偏离了道路,迷失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晴空只剩下月亮,云层都落到黑夜的边端去了。
月色分明,恰好地上涌现光芒,与天上的光相辉映。走前一看,原来是花的颜色。覆盖地面的草丛上,浮起一层淡黄色的光,开了一堆宵待草。地上无风,花的颜色就像月光的一滴露降落下来,仿如微波荡漾。
终于来到目标地点。安心感把忘掉了的疲劳带回来,我一下子扑倒在花堆里。疲倦使身体变得空洞。我想就此以草为枕在旅途中休息。花儿伸长脖子,仿佛想更接近天空的月。透过花隙往上看,天空变成一条深蓝色的河。如此寂静的夜似乎持续到永恒。
随着夜深沉,花的颜色愈来愈浓。花儿出现铃子的倩影,消失后又出现。我在这时轻语着在月台时说不出口的离别之词,然后一动也不动地注视远去的铃子。
不知不觉地睡着的样子。鸟声吵醒了我,天亮了。浓雾包围了我的身体。凝神一看,周围浮起点点红色。我把那个颜色摘了一朵下来,原来是凋谢了的宵待草。
花儿皱成一团的样子惨不忍睹,更令我惊异的是它的颜色。不久以前开的是淡黄色的花,无法置信地变成悲惨的颜色。被晨雾弄湿的样子,就像滴血那般残忍。
「这些花将吐血而死……」铃子的声音响起。她想表示宵待草到了早上就会这样变红凋零的情景吧!她要譲我看到这个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