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她,勉强她说出许多我想知道的事。大正末年,阿清结了婚,其后也每天上午到本乡帮你们做家事,她说哥哥对晓介的苛刻比谣传的更加严重。从小只要他犯一点儿错,斥责的言词和虐打就临到他身上,把他关进壁橱里,不准他吃饭,不然就罚他站在庭院到天亮。十几年来,哥哥每天到妾侍家,对妾侍的儿子千依百顺,但是从未听他对晓介说过一句好话。晓介所做的一切事都反对,不久前晓介表示希望学医。哥哥气势汹汹地发怒.不准他学德语,还把他的字典书本摔到庭院裹去。
哥哥一定是借着晓介的身体向我报复。听说他想学医和埋首学德语,哥哥见到的是我的血,而他憎恨那样的血。
阿清说:「每当这个时候,太太就把自己关在屋里,独自忍受一切。」她说因着太太在暗中流泪庇护的关系,小少爷也不乖僻,正直地长大成人了。
确实,眼前的晓介虽然不时流露寂寞的眼神,然而露齿而笑时.予人的印象却是开朗的好青年,比普通人更英勇健壮。
「几岁了?」
「二十。」
「那么已经服过兵役了。」
他跟那时的我同年,比当时的我壮一圈,细长的眼睛简直是我的翻版,不同的是他的眼神洋溢着精悍之色。我怕他问起我和你们之间的事,不停得叫他说自己的大学生活。
「咦,我听到铃声。」晓介突然说。
我从磨破的斜纹和服袖袋取出那只土铃给他看。
「音色真美。」他彷佛被铃声吸住似的睁大眼睛,眼底一片清澄。
铃铃铃……不错,那样清澈的音色像极了金铃子的叫声,我的手指透过小铃的摇动,变成一条线联系到遥远的二十年前的那个秋夜。
「是的,这是你的生命之音。」我想这样说,但是拼命压抑住。最终我摇一摇铃,当作分手的讯号。
晓介站起来。「我还会再来。」
就在那一刹那,杂冰碟子摔到地上跌破了,晓介想捡起碎片,不小心割到尾指。尾指尖端涨起红血,我慌忙想去拿药,晓介却在那时咬住尾指尖端。那么一个动作,把我的回忆牵引到二十年前的那一夜。仔细一瞧,晓介的嘴唇像女性一般有柔和的线条,原原本本地摹下你的容貌。经过二十年应该消失的东西,蓦然间在我的尾指上甦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