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李乐训不在近前,他竟一点也不在乎容貌美丑了。
吴恙恍然。
但他早知已至穷途,不甘被徐徵唬住,便硬撑着气势,强词夺理:“原来你才是闻成背后的主使,算我看走眼!”
“哼,狗官!你当我怕你不成!临京城里卧虎藏龙,你也不过只是个小角色,而我与王太师有旧,你岂能大过他去?”
徐徵垂下眼眸,静静注视着他:“王太师地位超然,我不如他。然太师未必帮你。”
目光淡然,自成一股慈悲怜悯。
反倒比吴恙更像是不食人间烟火,高高在上的萨埵教主了。
他越从容,吴恙却越沉不住气。声音抬高八度,大斥:“胡说!”
徐徵又摇摇头:“萨埵教行云布雨,绕开莲口,引瀚河于高潭泛滥,此事已成定局。此等神人异术,正在他莲口老家旁侧,王太师岂能容忍?”
“又因此次水灾,莲口许多百姓改信萨埵,大献家财,害了王太师的利……”
他话未说完,吴恙就气急败坏地打断,猛地从潮湿的草垫上起身:“向高潭莲口传教,不是闻成不,不正是你的主意吗?”
徐徵眼也不眨:
“这是另一桩缘故。”
“吴教主先为我办事,又转投王太师。此番于王太师看来,便如墙头衰草,首鼠两端,他不会尽信你。”
“你如今垂死挣扎,把我牵下水去,同归于尽,是王太师最期望看到的。”
“他不会助你。”
吴恙愣在当场。
他猛地摔坐在地,此刻才真正感到害怕。
完了,全完了!
颤着嘴唇道:“你……你也别得意!王太师……不救又如何!我死了……还能拖着你一道!你就不怕吗?”
徐徵坦然承认:“怕。故来高潭寻你。”
“虽保不下你的命,但可保你教中心血。”
“我向官家请了旨,为你萨埵教封神。既是受了官封的神仙,除不可再杀人祭鬼外,信众教徒仍然如常,只是换了卢姑娘做头领。”
“我猜,你先时逃脱,是黄知府纵你离开,而如今伏法,却是你故意叫卢姑娘抓着目的是为了推她上位。”
徐徵新入高潭才多久?竟把城中景况,自己的精心布局,全猜了个透!
哪里来的神算子?
吴恙惊得瞪大双眼,不禁向后挪了挪。
徐徵不为所动,目光未变,眼皮掀也不掀然而落在吴恙眼里,却似突然藏了冰锥,直往他心口扎去。
慑于徐徵周身疏寒的气质,冷汗浸透了吴恙的外裳。
徐徵见他久久不语,补充道:
“请教主相信我的诚意。”
到了此刻,吴恙哪里再敢与他呛声!
只得垂头丧气地认命。
徐徵转身吩咐随从,叫他递来一只食盒。
打开盒盖,里头只放了一壶酒。
徐徵斟出一杯,递给吴恙:“请吧。”
吴恙哆嗦着手,接过酒杯,酒面颤动,他却只盯着酒花看。
仿佛这酒是什么不得了的仙酿,一丝也不舍得入口。
徐徵并不出声催促。
许久,吴恙好像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大笑三声:
“哈哈哈!能得临京城里来的钦差相送,也不算辱没了我一世英名!我死得其所!”
而后,执起酒杯,一饮而尽。
徐徵体贴地转过身。
待身后的吴恙断了气,才蹲下身子,轻轻拂上他的眼皮。
又为他整理好身上衣物,搀着尚有余温的尸体,摆成端正的坐姿。
并不嫌死人秽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