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徵抬头,看了她一眼:“抢来的城,猪猡一般的汉人,何足惜也?”
长睫不再轻颤,目光平静,却看得李乐训遍体生寒。
她没心思再问了。
或许是想到同为汉家旧土的金城,生出些唇亡齿寒的感慨。
而徐徵似乎觉察不出她的情绪。
还继续道:“此教自水患起后,发张迅速,高潭人丁,八成入教,荒耕废田,不纳不征不徭。”
“其若继续,实有结寨之意。”
“高潭知府,未上报临康,更未出兵剿匪,实在尸位素餐。”
他从未一气说过这么多的话。
生怕李乐训弄不清前因后果,将他为何而来,萨埵教有何不妥,高潭知府又犯了何错,全都掰开来说。
她方才讽他来求神,他并非听不出来。
而是:一来,找不到话反驳;二来,更找不到时机反驳。
只得默默吃下这份亏。
李乐训这时倒不发火,趴在地上悄悄道:“多谢。”
她并非心胸狭窄之人,虽不满他不顾气氛硬说,但也明白他这些消息,对她这个两眼抹黑的厢军通判,可是能救命的好东西!
徐徵又不是她二叔,难道就要时时体贴她的心情吗?
多想半刻,便觉好笑。
15
众人拜谢萨埵教教主大天,拜了有二刻,周围看顾的灵使,才做出阻止的姿态。
雨虽停了,但石上仍然潮湿,硌得李乐训膝盖又冷又痛。
见灵使有所动静,便立刻爬了起来,双手捏着膝头揉了揉。
萨埵教选出的这些灵使倒是有趣。
唯有接引她的那位,是个仙风道骨的老人家,余人都是些精壮的青年。
若除去身上的道袍,和她身边的这些出身庄户的信众,也无甚区别。
且不说和徐徵这般养尊处优,细皮嫩肉的文士相比,连山野庙观里真正的和尚道士,都远不及矣。
李乐训心里猜道,要么就是萨埵教建教太晚,壮大又太快,未及选出些看着像样的新灵使,便要教主出山,做法止雨,因此,只能勉强用着最初招来的信众。
要么就是这些人,都是教主的亲信,灵使地位不凡,其职须得信任之人把持。
无论哪种原因,那唯一老神仙一般的灵使,定然有什么了不得的本事。
若非如此,为何他与旁的灵使,大为不同?
见人都起得差不多。
教主便再次敲响了面前的大鼓,示意法会结束。
身边侍奉的灵使,将他褪下的法器托于头顶,躬身簇着他离去。
浩浩荡荡一大群。
雨停日现后,日光蒸干了山雾气,李乐训终于看清了路。
那教主原是从一条小径,从山后绕至山前石壁,才能登上石台。
小径极窄,仅供一人通过,荒草掩映之中,若不仔细盯着找,根本无法辨认。
又一刻后。
信众所在高台上的灵使,各自将各自带来的信众召在一处,告诉他们,若想得大天赐福,可随他们往洞天去。
大天正居于洞天之中。
李乐训与徐徵的接引灵使不同,这一会的功夫,徐徵的身影便又消失不见了。
李乐训不管他,自去寻她的老神仙。
她来前便想好了,非要会会那教主!
教主却不是那么好见。
老神仙领着杨氏夫妇,李乐训与李佛青诸人,下了高台,顺着林间曲曲折折的羊肠道,缓缓向山里走去。
脚下的路,说是羊肠道,实是勉强。
不过是砍下挡路的草木,清出一条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