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1 / 2)

他很快便回到了自己的西院。

徐徵洗沐过后,又收拾一番,人已躺在榻上,主屋正堂的烛火也暗了下去。

受父亲一番责备,他又有些后悔。

父亲老迈,他做小辈的,何苦同他较真。

母亲说的话他也知道,父亲不记事,明日就忘了。

回府时,既见主屋灯火明亮,莫如一开始就假作不知,不往正堂去,直接绕返后院就寝。

老人年纪大,精力不济,难不成真要闹一晚上?

等他独角戏唱得无趣,自会去歇息。

搭理他作甚?

倘他明日起来再怪罪,便装傻糊弄过去是父亲弄错了,儿子夜里并未外出。若是睡眠有碍,夜里惊悸,可要请宫里的太医来看看?

如今这般惹了他发怒,明日仍要再找郎中来,为他请个平安脉。

徐徵入朝这些年,各种表面功夫,官样文章,早练得纯熟。

可父母生他养他,他该敬之爱之。

见他们深夜未寝,怎能假作不知,不问候饮食,侍奉汤药?反而要对着双亲,用上对外人,甚至是敌人的手段?

他规规矩矩地平躺,双腿并着伸直,脸正对着床帐顶,双臂垂在身侧,双手交叠于小腹。

睡姿比常人坐姿还要端正。

房中一切器具,也与他的睡相同样齐整。

身下的茵褥,身上的衾被,抻得方方正正,几乎看不到一丝褶皱。

连灯枝上的烛心,也被剪子修得一般长短。

一切皆他本人的手笔。

孟圣有云: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徐徵崇信笃行之。

自小时便立志:必要受苦恶,磨筋骨,炼心智,修成孟圣一般的完人,才得更好坐等那天降的伟业。

故他屋内从不留从者服侍,凡事皆亲力亲为。

待徐徵闭上眼后,身子便一动不动,只在脑中跑马灯似的,回想今日所遇种种。

古时贤人日三省其身,他亦效仿之。

假使让李乐训见着了,定要大肆嘲笑一番:知道的知道这是在睡觉,不知道的以为你要入殓!

想到李乐训,不免要往深处想。

若她遇上此事,定会当场呛回去,决不会似他一般,没出息地装哑巴。

他记忆里的二哥,带着点心翻窗看望他,仿佛天兵从天而降。

也是这般直爽快活。

她和二哥很像。

徐徵的嘴角,稍稍提起了几分。

这动作由他做来,生疏得很。自他长成后,越发推崇那书里圣贤的做派,喜怒不形于色,笑得少了,自然就生疏了。

她处置与亲人的关系,亦不会似他一般的笨拙。

徐徵又想。

他记得很清,李姑娘与李罡拌嘴,无人当真发怒,只是吵吵闹闹,更显热切罢了。

哪会同他一般,与父亲闹得这样僵?

他理解父亲的好意若无他严厉教导,自己岂至今日?

无可否认,父亲的严苛,也算是一种偏爱。

但他每每面对父亲的责难,总要带上几分意气。

见过那般和乐的场面,徐徵很想请教她,如何与长辈相处。

可她似乎不太待见他。

当然是他自己的问题只知道干巴巴地说话,从来不会开玩笑。

她又不是二哥。

二哥包容他,或许也全因血脉亲情。天生快活的人,遇到他这种死板沉闷的人,大概都不太好受。

要是李姑娘同二哥一般,与他有些亲缘上的联系,那就好了。

这怎么可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