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涡门的粮商不过一两家,宅院修得气派,不过须臾就能找到入口。
那门前早早有管事候着,身后是黑压压的一群家丁打手。
李乐训未卸甲,脸隐在头盔之下,管事没看清男女,便上前道:“这位兵大哥看着眼生,不知是何方人士?想来是初次经过我们涡门县,来者是客,我家主人知道,今年大灾,世道不好,大家上山都是逼不得已,便准备了一份薄礼,请大哥笑纳,望其能解大哥燃眉之急。山上许多英雄好汉,都遇到了像大哥一样的情况,我们主人与人为善,从来都是能帮就帮。”
说完,便把手上的东西递了过去。
那东西极重,李乐训打开一看,好一块黄灿灿的大金子!
再细细打量面前的管事生着汉人的面貌,操着汉人的口音,说着流利的汉话,分明是个汉人。
李乐训并不纠正他认错男女,甚至故意压沉声音,反问道:“我听你是个汉人,你家主人呢?也是汉人吗?”
管事摆摆手:“没有没有,我家主人正经入了青籍,还有赐姓的!我们这些家生的奴仆,祖上就签了死契,当然是跟着主人走。”
李乐训听在耳中,怒在心中卖粮便卖粮,投敌叛国做甚?
也是,只做蛮子的狗,才叼得起米粮这块流油的肥肉,出得大块的金子,养得起许多保命的家丁!
肥肉哪里来?当然是从自己这种汉人百姓身上一片片剜下来!
她一把掀掉头盔,揪住管事的衣襟,大喝道: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姑奶奶我从哪里来?狗贼,上赶着给蛮子当狗,祖坟都被人扒光了!一块金子就想买命?留到地底下找阎王买吧!”
随即向后一挥手,吩咐随她而来的先锋:“冲进去!”
粮商的家丁虽身手了的,训练有素,可李乐训这次所带的先锋们,有一半是从饥寒交迫的难民之中招募而来,既仇恨搅乱世道的蛮子,又憎恶掠田劫人的地主,新仇旧恨一齐算,早就杀红了眼。
家丁哪里抵挡得住!
又片刻,就叫李乐训闯进了宅院主人躲藏的地室里。
全家老小窝在一处,瑟瑟地发着抖。
“行行好,行行好!”那主人生得脑满肠肥,只知屁滚尿流地求饶。通身的绫罗绸缎,胡乱裹在身上,好似一颗丑陋的大粽子。
“闭嘴,粮仓在哪?不说,等到了黄泉路上,就没得说了!”李乐训逼问。
那主人颤着手指路。
李乐训不耐烦受他指引:“你跟着我去!把你家的金子,还有涡门所有的粮仓金库,全给我找出来!”
“姑奶奶我有备而来,守军打得,你家护院我打不得?”
那主人哪敢不从。
又如此取了涡门县几位大户的粮与钱,李乐训尤嫌不够。
想起最先那位管事所言:他的主人与山上英雄都有联系,供他们吃喝。
由此推断,涡门县的粮食,许多都奉给了北边的山匪。而匪徒受山下人供养,若闻县城生乱,必要打着救援报恩的旗号,抢劫一番。
可她却不愿把时间与兵力,都耗在与匪徒的缠斗之中。
最好是能深入些许,进狮嘴关,打过铜梁山确保能向蛮子借够钱粮,让她养活更多兵卒,真正叫南方朝廷忌惮。
可涡门这些缴来的谷米,只能运回,难以充作行军的辎重。
思来想去,李乐训写了一封信。
在信中向人借粮,口气颇大,似乎胸有成竹,料定此人必借。
写罢,又唤来李佛青:“你即刻带人出发,把这封信送往高潭,越快越好!”
李佛青接过,看见那函封上一行字:高潭知府徐公亲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