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一个人能同他有这样亲昵。位置再高,他也不过是寻常人家的父亲。

梁悦泄了气,握着电话有点不想讲了。大人不听话,他教不动,不想教了。

他把电话挂了。

梁宰平没再打回去,这电话打回去,小少爷多半也不会接。他确实同他讲过许多次了,如果要一直担任肝移植团队首席的位置,就找个人来分担行政工作,两样兼顾,身体要吃不消的。

他有认真考虑过他的话,也在为团队物色新的专家,但这样的人才太难得求到。如果要找人分担行政工作,最合适的人选毫无疑问就是家里这位少爷,但他刚刚实习,还很稚嫩,大人还在,完全没有必要让他为了一千多号人的生计去奔波应酬。辛辛苦苦读了这么多年的书,总要叫他玩几年,否则要他这个当爹做什么用。

再辛苦两年,等人才引进了,就轻松了。

他翻手机相册,看着照片里各种姿态的他的孩子,他看书的样子、吃饭走神的样子、皱眉的样子、沉睡的样子……多漂亮!他又满足又满意,看了好一会儿,才靠着椅背眯起了眼睛。

市内的机场没有直达的航班,司机从直辖市的机场接回他,路上花了两个多钟头时间。他在车上眯了一个钟头,一到医院,便径直去了手术室。

经过办公室窗口时,他好像看见梁悦坐在那里握着掌机打游戏,再回头仔细看一眼,真的是。

他把刚带上的口罩摘了下来:“宝宝?”

梁悦瞟了他一眼,神情严肃,空出一只手推了一下身边的保温盒:“阿姨叫你把参汤喝掉。”

“不要每次一批评你你就转移话题。”小少爷两只眼睛盯着游戏,不忘教训人。能怎么办,不愿意教还是要教,这是亲爹。

梁宰平坐在他身边喝汤,保证说:“下次不会了。”

“不要总是想着哄我,我没有那么好哄了,我都二十了。”

“知道。”

梁悦皱了皱鼻子,没吭声,过了几秒钟,问道:“干嘛每次都要在晚上做这种手术?”

梁宰平说:“时辰好,越做天越亮,越做越敞亮,比较吉利。”

梁悦扭头给了他一个阴恻恻的眼神。

梁宰平笑了:“……要尽量缩短供肝缺血时间,肝移植手术不影响预后的冷缺血窗口期比较短。爸爸的电脑里有相关论文,你想知道,可以看看。”

梁悦任务完成,懒得同他磨叽,起身叮嘱道:“明天早点回来,不要乱跑,总是叫别人乖,自己这么大年纪了,也要乖一点呀。”

梁宰平挺懂事的应了一声好,见他要走,放了勺子说:“叫司机送你。”

“我自己骑车回去。”小少爷握着掌机,头也没抬地出去了。

梁宰平坐着,脑子空了一会儿,突然起身往更衣室追他忘了一件事。

梁悦也没走,站在更衣室门口埋头打游戏。老家伙忘了抱他,他在等他想起来。不抱抱他,怎么有力气通宵手术,参汤哪有他管用,从小到大,哪回做大事他不得抱着他抽大烟似的吸上几口。

梁宰平等把人抱在怀里了,才明白他不是来送参汤的。养儿防老,他真把这小东西养大了。

他知道他乖,却没想到他这样乖,乖到大半夜把自己送到他跟前,依顺他这些见不得人的癖好。

如果他还想做更多,他是不是也能这样纵容。

梁宰平有一瞬间的悲喜交加,然后他意识到他现在正拥有他,他就在他掌心里,只属于他,连这依赖都是鲜活的。他逐渐平静下来了。

梁悦在他怀里安安静静,被抱了半分多钟才开始不耐烦:“好了伐?”

梁宰平放开了他,亲了亲他的鼻尖,像往常那样对他含笑说:“爸爸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