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留得住。
曾志刚的实践操作技能其实不如他的理论,他是双学位,早些年在职读研,带他的导师便有意向让他跳槽留校,但他并没有接受。倒不是他对恩慈有多么的一往情深,而是他的自我认知出现了偏差,总觉得自己能在临床干出一番大事业。
因此这些年里刑墨雷没少怼他。每一次遇到他指挥抢救工作,旁人不敢说什么,他便要当面吼他,你慌个什么劲?!你还能不能快点儿?!你闭嘴!
佟西言要是在场,便不许他这样骂人。这么多年,麻醉科不是没有业务能力比曾志刚更好的麻醉医生,但梁宰平从来没有考虑过换掉这个主任,麻醉工作是为每一个手术病人保驾护航,他不需要一个激进锐利的麻醉科主任,曾志刚最大的优点便是谨慎,他就像一个金箍,时时刻刻防着那些外科医生惹祸。梁悦在医院里长大,对医院里的一切了如指掌,继位之后,他也曾想要换下这个主任,可包括刑墨雷在内的医院核心领导层全部投了反对票。他们每一个人都记得梁宰平说过的话,医疗质量与安全是医院的根本。
?一直到很多年以后,刑墨雷做了椎间孔镜,曾志刚去探望,坐在龙泽园刑家的客厅里,他才突然想起了这一晚的事情。佟西言难免抱怨:“当时怎么没有一个人跟我讲这事呢。”
曾志刚说:“你晓得那天夜里多少忙。”
那天那台择期手术持续到十一点半才关腹,刑墨雷往手术室办公室的玻璃台板下面压了三百块钱,刚给曾志刚打电话让他叫点儿宵夜大伙儿吃,人还没迈出更衣室呢,急诊楼的电话便打来了。有个外地民工在工地坠楼,钢筋穿透整个胸腔,武警在现场锯断钢筋,送进来时两端还有十几公分露在体外,急诊值班一见这情况,立刻启动了院内急救反应系统,走绿色通道拿血,先叫得刑墨雷再叫得胸外科主任。病人血压入院便已经测量不出,根本无法转运至手术室,刑墨雷当即决定就在抢救室里开胸。曾志刚跑下来时,他正趴抢救床前准备切皮,眼神又凶又利,还佝偻个腰,他便急忙叫小护士升床:“他今天站了一天,脖子痛刚打了封闭的,你们对他稍微好一点好伐?!”
这种时候谁还会注意这些,刑墨雷自己都顾不上。一台开胸手术,就隔着一层帘子在嘈杂的抢救室里争分夺秒进行。术中病人心跳停跳,二十分钟没摁回来,整个团队都快失去信心了,可胸外科主任只是迟疑了那么一瞬,便立刻遭到了主刀的暴烈斥骂:我说放弃了吗?!
刑墨雷不是在骂他一个人,而是在悍戾质问整个团队,到放弃的时候了吗?他喊停了吗?
从拔出了钢筋到止血缝合破裂血管和心包到心肺复苏把病人顺利送入ICU,全程他只花了两个小时时间。离开急诊的时候,天已发白,距离他的专家门诊不到三个小时了。
“那会儿医院里是真忙,”曾志刚感叹,“女人当男人用,男人当牲口用,刑主任每天睡眠时间有四个小时么?”
“不然呢?”刑墨雷靠沙发上淡然道,“手里拽着别人的性命,你一松手,人家一家子可能都垮了,你夜里睡得着?”
佟西言说:“院长还是很心疼刑主任的,两千年以后引进的专家主任其实都能独当一面,只是……那会儿他是大外科主任嘛。”
刑墨雷捉他的手,默不作声握在手里揉捏。
杏林悬壶,要割股济世,为人臣子,要鞠躬尽瘁,他是恩慈的大主任,他没有退路。
日常30
这恐怕是佟早早整个青春期里最艰难的一天了。
她病了,病毒感染,发烧到耳鸣眼花不能走路。这还不是关键,关键是她的偶像正在市体育馆开演唱会而她亲爹却禁止她携带不明病毒进入人群密集的公共场所,她辛辛苦苦抢到的票都只能卖给了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