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没作声。

懒得上手赶人,他丢下一句:“自己出去!”便进了浴室。

结果等他冲完澡出来,那人竟还在,他劈里啪啦把灯全开了,两步上前便要掀被子拖人。

可他没下得去手。

看清那张因为突然感受到光亮而皱起了眉头的小圆脸,他伸出去的手触电一样缩回来了。

是他那背叛师门的前任爱徒佟西言。

两个多月不见,这见面方式与时机都叫他猝不及防。

这种大型省级学术年会,会受邀跟上司一道来参会很正常。可他不应该出现在他房里,更不应该毫无防备地出现在他床上。

只几秒钟的反应时间,刑墨雷便马上想到了山有金。好一个知恩图报的山有金,索性把人送到他床上来了,徐敬知真把这个外甥女婿调教得相当好!

他立在床旁,胸中翻江倒海。佟西言却对周遭环境无知无觉,他被灯光惊醒,却没醒透,动来动去不肯安静,大约是灌了不少酒,这会儿渴了,两条胳膊胡乱扒拉要水喝。

房间里只有瓶装纯净水,刑墨雷下意识递给他。可他手软,拧了几下不开,便委屈地撇嘴叫人:“妈……“

几岁人了,还是这样一副小孩子心性。他所有的动作,细小的表情变化,刑墨雷一帧一帧看在眼里,心绪如早春破冰的泉水潺湲。

他就是看他好看,眼里有他心就软,无论过去多少年,这都是没办法改变的事情。

他靠着床头坐下,把他抱起来放在自己怀里,拧开了瓶口小心喂他,开口便是不自觉的责骂:“讨了老婆就要叫老婆,多大人了还叫妈,不难为情?!”

佟西言一气喝了半瓶水,打了个嗝,酒气熏天,眼神迷离地看他:“老师。“

刑墨雷没作声。

“老师,”他仰着头,很认真地问,“您怎么在我家?”

“你再看看这是哪儿?”刑墨雷说。

他呆滞地环视:“我没来过这里。“

没来过的地方也敢喝这么多,刑墨雷气他不懂自我保护,可还没等他骂人,他又说话了。

“老师,好久不见,我学了首新歌,”没等刑墨雷拒绝,他开始唱了,“六月六日六月六分六日六月不唱这句了,我怎么才能登上你的爱情诺曼底!”

过了两秒,又唱:“我怎么才能登上你的爱情诺曼底!”

停下来想了一下,又唱:“我怎么才能登上你的爱情诺曼底!”

“就这一句?”刑墨雷无奈问。

“不啊,“他倔强看他,抿着嘴酝酿了一下,突然发力:”占领这!爱情诺曼底!耶啊啊!耶啊!“

没想到吧,刑墨雷心想,就算你山有金在这房里安十个监视探头,你也就来回听这一句爱情诺曼底了。

或许房间里其实并没有安监控。

但就算安了,背后别有用心的人也拍不到任何有用的东西。大主任要是真这么没有经络,混迹人间这四十多年是怎么过来的。

他没在房里过夜。他把人带走了。

佟西言像堕入荒诞的梦境,一会儿自己在跟老师唱歌,一会儿又躺在摇摇晃晃的船上,天一会儿亮一会儿黑,好像窗户打开了,又好像自己被拿去扔掉了。

最后是微凉的晚风把他吹醒。汽车飞驰,车窗吹进来初夏季节海岛上的晚风,他坐在副驾驶座,胸口以下盖着毯子,安全带扎得紧,脖子上还围了个小孩子吃饭用的塑料围兜。

刑墨雷把他训了一顿。从前叮嘱过他多少次,不要在陌生地方喝酒,到哪儿都得说不会喝,要是有人逼着喝,就给他打电话。教猫教狗都应该教会了,怎么教他就这么记不牢?!

佟西言慢慢想起来发生了什么事。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