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纸的老花匠,愣了一下,连忙弯腰打招呼:“蒋师傅!”

老花匠微笑颔首。没等他再说什么,梁悦坏脾气彻底上来了,嘴巴撅得已经能挂油壶,一上车,嘭一下就把车门甩上了。

日常102

春晓油井距离东海岸大约有近两百海里距离。年轻的船主受伤之后,受雇于他的船老大迅速掉转船头返航。法拉帝的航速可以拉到三十节以上,在返程的六个多小时里,这位临床医生出身的船主相当利落专业地处理了自己的伤口。看着挺金贵一个白面少爷,这时却十分硬气,面色煞白牙关紧闭,哪怕是在用消毒水直接冲洗拇指上被削去了一片指甲的血肉模糊的甲床时都一声没吭。

接他的车子早早等在了码头,船一靠岸便直接载他去了医院,一箱子渔获都没顾得上处理。

创伤骨科主任王绪馀正要去外院会诊一名断肢再植病人,接到下属的电话说院长手指头削掉了一块,他吓了一跳,连忙又杀回急诊室

梁院长眼泪水已经要摒不牢了,正在诊室里跟他家里大人吵架,看见他来,还要努力维持着匹配自己身份的坚忍同他讲:“你来干嘛?没事,用不着你!”

“局麻打过了吗,”王绪馀利索戴了手套捉着他的手腕看伤口,像哄小孩一样同他商量,“我们局麻先打一个,好伐院长?”

梁院长嫌他烦:“不用!我都弄过了,你拿块凡士林来就好了。”

“打,”他家里大人不容拒绝道,“破伤风也一道打。”

王绪馀拿了一支起效快的利多,又拿了一支作用时间长的罗哌,特意挑了一个五号针头,但还是把梁院长给打哭了:“太痛了!”

既然嚎了,索性撒泼,接着同他父亲吵。

“干嘛你不能去?”

“爸爸不方便出席。”

“你哪儿不方便?!”

“爸爸只是一个后勤。”

梁院长愤怒了:“你自己知道你不是后勤!他们也知道你不是后勤!外面所有人都知道你不是后勤!”

“那么都别去,”做大人本来也心疼他割了手,“就让佟西言自己去。”

“不行!”梁院长左右为难。话是这老家伙自己说的,佟院长跟刑主任经常要跟徐敬知打交道,得罪了人,以后做事多有不便,这个时候呢,做院长的就应该主动出面,哪怕是得罪人,又有什么关系,院长又不做临床,大会小会也懒得去开,一个公立一个民营,八竿子也打不着的关系。再者说,也是卖个人情给人家师徒俩,什么东西最难收买,人心啊。

“那你要不要去?”老花匠无情地说,“爸爸可以去,不过爸爸去的话,可不帮你说这个事啊。”

梁院长眼泪汪汪,气得讲不出话来了。

王绪馀听得额头要冒冷汗,忐忑不安地瞟老花匠。他半抱着他的孩子,掌着他的后脑勺轻轻抚摸,眉头皱得紧紧的,平时温吞慈祥一个人,此时下颌轮廓紧绷着,不知道是因为新剃的平头太锐气,还是他今天这一身黑色粗棒毛衣搭工装裤跟靴子显得过于冷硬,那模样看起来特别像他们老院长,戴着眼镜也无法掩饰眉目间那熟悉的凌厉。

好在是没有发难。迁怒这种事,他也不是没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