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呢,也不应该拿,”翁孝青说,“这个钱看上去是问厂商拿,实际是在问病人拿。”

桌上几个还在临床干的都不作声了。

当着刑墨雷的面讲临床医生坏话,那还得了啊,梁悦连忙看向自己大主任,果然见他面色冷下来了,慢吞吞放了酒杯说:“是,医生是拿了,那你为什么要给医生这个空间去拿?一个支架一万多,这个价格难道不是你们批下来的?中层都已经烂到根了,一个新药过审动辄千万,还得豁出命喝酒,不跟他喝,他比死了还难受!这钱最后谁买单,都是病人!”

“不讲这个了好吧,”佟西言说,“国家不也一直在改革嘛。”

翁孝青连忙举起杯子讨饶:“对对对,临床医生是辛苦的,不好拿来挡枪,来来,刑主任,我敬你一杯。”

服务员端上来一条葱油石斑,硕大一盘子,梁悦笑眯眯招呼客人:“好啦,老生常谈了还要讲,吃鱼吃鱼。这可是正宗野生东星斑,十斤二两!我头一回钓到,一把它拉上来我就赶着回来了,还有一半,一会儿让后厨做鱼片粥大家尝尝。”

“徐叔你夹鱼脸这块,”他叫徐敬知,“今天这块肉一定要你吃。”

徐敬知说:“梁院长客气了。”

严仲鹏打趣道:“我是不相信了,他哪里有这样客气。”

梁悦笑了起来,说:“其实我是想问徐叔你讨一个人。”

佟西言闻言,心里一记咯噔,下意识看向刑墨雷,刑墨雷却不动声色,似乎早就料到了梁悦请这顿饭的用意。

“徐叔你是老前辈,是山有金的恩师,你不点头,他不敢回市里。我呢是希望你大人大量,能放他一马。”梁悦说。

徐敬知面色很难看。

“出这样的事,你勉强留他,他与老同事们相处也不会自在,不如就换个环境,”梁悦说,“无论他今后在哪里上班,他心里都会念着你的好,不会忘了师恩的。”

徐敬知依旧梗着脖子没声响。

翁孝青说:“他这个行为已经严重违背中央关于廉洁行医九不准的文件精神,引咎辞职对你、对你们医院,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老徐,”陆锡敏说,“令公桃李满天下,何用堂前更种花,你就放他一条生路吧。”

“是啊,”邬名玉说,“咱们市卫生系统就那么大,冤家宜解不宜结。”

桌上还有另外三家医院的负责人,看这个风向,也都劝说算了。

“你们今天都是来给他当说客的?”徐敬知瞪着他们,“我跟他那是家务事!”

刑墨雷皱眉道:“人夫妻俩的事儿你跟着掺和什么?外甥女婿又不是你们家长工,卖身契签给你了?我看这婚就是你们给掺和离的!”

他一皱眉就显得特别不耐烦,满脸凶相,徐敬知叫他呛得说不出话,脸上青一阵紫一阵。佟西言怕真给这老头气出事儿,使劲儿在桌子底下拽老师的毛衣。

梁悦很诚恳,他一向吊儿郎当玩世不恭,少见有这样的诚恳:“还望徐叔你能给我一个薄面。”

散席之后,山有金等在外面送徐敬知,徐敬知立在门口良晌,到底还是上了他的车。

席上梁悦几乎没怎么吃东西,他伤得是右手,拇指指甲叫鱼线削掉了一个角,只能用左手使勺子。客人跟前也不好叫人来喂,正经也就吃了半碗鱼片粥。

送走了客人,接他的车已经停在酒店门口,梁悦原形毕露,臭着一张脸对佟西言说:“人呢我是给你要来了,你让他给我老实点,再出事,我可没有徐敬知好讲话!”

这么多年相处,佟西言这是头一回被自家领导感动到了。他在保护他们,由他出面,便不用他们再得罪人。

他帮他拉车门,看见车后座戴着眼镜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