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被升起,将车内车外分割成两块天地,梁庆摘了眼镜紧捏眉心,似乎认为这是比工作还难处理的棘手事。

“总之,绝无可能。”梁庆下了死命令,“如果你还想我跟你奶奶、我们整个家还能安稳过日子,你就趁早断了,我假装什么都没看见过,也别闹到你奶奶跟前,叫人觉得糟心。”

梁初楹犟着不动:“我不。你说,我要害死谁了?”

窗户开了一道缝,吹进来的风刺骨般寒凉,梁庆牙齿都哆嗦起来,眼睛一眨不眨地瞧着她:

“害死我们家全部的人!”

梁庆压着眉毛,忍住怒火,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你以为崔广平怎么死的?”

“你如果非要搞什么爱情大过一切,好啊,你尽管说,你敲锣打鼓地说!说梁聿不是你弟弟,你要跟他在一起。让全天下都知道他不是我儿子,叫盯着崔广平的那群豺狼虎豹全都找上我们家,你把他往火坑里推,然后再一把火把咱们家全烧掉!”

“你什么都不懂,你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有多危险,只会一味耍脾气!”

一股寒意舔上脊背,梁初楹瞬间打了个寒噤,后知后觉感到害怕,而梁庆却一派稀松平常的口气,似乎并不觉得自己说了多令人后怕的话,就仿佛,他成天面对的就是这些浑水,在里面搅和够了,已经见怪不惊了。

“丫丫,你小时候任性也就罢了,爸兜得住,但你现在多大了?你没有站在爸的位置,你根本看不到这件事背后背负着多少东西,一旦走错一步,谁也担不起后果。爱情根本算不得什么,你还这么年轻,难道后面遇不到更喜欢的吗?就非得是你弟弟?”

“你怎么下得去手的?”

梁庆的话像一把利刃,从她的脑子里划过去,梁初楹安静到失去一切声音,僵硬到仿佛生锈的指关节神经质地颤动两下,喉管里像卡了一根刺,一旦想要发声便被割得鲜血淋漓。

突然,手机震动几下,梁聿的消息显示在锁屏上,说他已经到西门了,问她还要多久。

梁庆瞥了一眼亮起来的屏幕,梁初楹欲盖弥彰地将手机翻过去盖在腿上。

耳朵里像塞了蜜蜂,嗡嗡嗡地打转,梁初楹兀自缩紧手指,指甲在掌心掐出红痕。

她脑子空白一片,反复琢磨父亲的话,话里话外都是这件事的严重后果,从始至终大家隐瞒梁聿和崔广平的关系,绝口不提他亲生父亲的事,就是为了避祸。

梁聿只能是梁庆的儿子。

这件事应该是好解决的,不过就是断掉而已,就像她一开始就知道,这段关系是走不到最后的,当时选择不明不白在一起,不也是抱着瞒一天是一天的念头吗?又不是没有心理预期。

那为什么……

她僵硬地低下头,牙齿咬至发酸,紧紧攥住自己的裤子,后知后觉感到疼痛。

为什么要这么难过,为什么发不出声音,为什么不能就这样……答应梁庆。

明明从始至终,这都是一段不被任何人承认的、扭曲的关系。

为什么还坚持着不想放弃。

前面北四环又堵起了车,梁庆踩住刹车,梁初楹的包因为惯性飞出去,掉在地上。

他弯腰捡起来,看见她包里那张交换项目的宣传单,时间截至本月月底。

梁初楹怔愣一秒,突觉不妙,伸手要去抢,梁庆拐过胳膊,将宣传单夺走。

他看了一眼,冷静评价:“刚好,一年的时间,六月中你放暑假,不能再留在北京,爸下半年给你报这个项目,等我把国内的事处理完了你再回来。”

“我不出国。”梁初楹的手指缓慢扣紧,揪着自己的包,事情变成她越来越不想接受的样子,“你能不能听听我说的话?别什么事都给我安排好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