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合不上的眼。
突然间,像失聪了一样,梁聿只干睁着眼。
一缕缕黑色的长发垂在他脸上,被烧得卷曲,何韦青扛着碎裂的车板,将他护在怀里。
时间无限变慢,不再流动,血顺着她的脸颊一滴、一滴砸下来,掉在他睁大的眼睛里。
【小聿,猜猜这是什么红?】
顷刻间,他听见自己口中发出了,此生再也不会有的,尖锐的嚎哭,像一根刺,戳破他的耳膜,也戳烂他的心。
大滴大滴的眼泪裹着砸进眼睛里的血液涌出来,热的,滚烫的。
那是梁聿最后一次哭。
医生诊断他的失忆为脑部记忆扇区受损,他们归咎于那块击中他后脑的岩石。
梁聿认为还有一种可能,是他遭受了六岁的身体无法承担的痛苦,于是选择了忘记,将一部分记忆遗留在原地。
心理学家皮亚杰认为,幼时的孩子普遍存在泛灵心理,把所有事物都视为有生命的。这时候孩子们的内心都是敏感脆弱的,被伤害的痛苦可能要用一生来治愈。
他记起了车祸,约见了王长林,知道梁庆跟庞博的勾结。
可是他……
可是他。
外面树叶沙沙,屋子里却只能听见梁初楹匀长的呼吸,梁聿艰难转动一下眼珠,从回忆中抽身,看向她,随即缓慢蹲下去,用额头顶住她的脑袋,是温暖的、诱人的,他通过手表一刻不离地感受姐姐的心。
梁聿伏在姐姐脑袋边,靠着她,像只游荡了太久的幽魂艳鬼,不加节制地从她身上汲取暖意。
梁初楹突然缓慢蠕动一下嘴唇,眼皮抖了抖,摸索着捉住梁聿的手,伸向自己的唇。
指尖覆上那一点温热的柔软,她嘴唇开开合合,嗓音干得发沙,小声呢喃:“……梁聿,我想唱歌。”
十分无厘头的要求。
“你给我录下来……”
台灯的暖光就像能够照亮呼吸,一张一弛之间,体温变得具体。梁聿打开手机,放在她脑袋边上,录音机的时间一秒一秒过去。
梁初楹唱起万圣节那天,大学生乐队在情人坡上演奏过的回春丹的《鲜花》,只不过她向来唱歌跑调,平时鲜少露怯。
应该是缺水,梁初楹声音有点黏,含含糊糊地唱了几句,然后就停下来,转而把他的手掌心朝上,当枕头一样压在脸下面,鼻息尽数砸在梁聿手腕上,像火烧着了羽毛。
“梁聿,五道口是宇宙中心。”她无意识喃喃,“在这个中心里,有一对姐弟,他们也可以……爱在一起。”
梁聿垂落眼睫盯住她闭上的眼皮,摈弃记忆里的尖叫声,脑袋重重下沉,与其靠在一起,嗅见她头发的香气时,烦躁的心绪像被一双温柔的手掌抚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