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聿端正地坐在她对面,真是一个多余的动作都没有,从起床到现在,没叫过她一声“姐姐”,昨天求她帮忙的时候倒是嘴甜……
起床的时候都是上午十点钟了, 午饭也用不着吃了,把屋子打扫了一下, 村里的人找来一辆车送他们出去,三个人刚坐进去, 奶奶从后面追着车跑,喊着他们大名,说再等等。
梁庆把车窗打下来,老太太布兜里揣几个红包,粗喘着气:“真是的……走那么着急,小辈的红包我还没给呢。”
梁庆推辞:“用不着,您自己拿着用。”
“不行。”她很执拗,“这是福气,肯定是要收的,那习俗怎么能坏。”
奶奶直接把包好的红包带给梁聿,然后换了一边,梁初楹刚要伸手接过,奶奶把手收回去。
“丫丫还没给奶奶拜年呢。”
梁初楹把手收回去,别扭着:“那我不要了。”
梁庆看了眼后视镜:“大过年的不要闹不愉快,小辈给长辈拜拜年怎么了?”
奶奶招招手,叫她下车来:“快点儿丫丫,别耽误你们回家。”
她不情不愿下了车,支吾的声音还没发出来,老太太把红包塞她手心里,以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看向她。
“我知道你怪我,觉得我老太婆偏心。”老人家抬一下眉,两条粗粗的胳膊揣进袖套里,“你啊,还有你爸,都不待见他,但是我们家不能那么干,将来要是……”
不知道有什么措辞难以开口,奶奶那段话没继续说下去,梁初楹反驳了一句:“但我们家也没亏待他啊,我们不都是爸养大的,总还是吃家里用家里的啊。”
“你说错啦。”奶奶叹口气,“你爸不主动给钱他,他就不问你爸要,从高中以后他就没找你爸要过钱。”
梁初楹一怔。
“丫丫,他不欠你们的。”老人家欲言又止,“是我们欠他。”
奶奶抽出皱皱巴巴干农活儿的手,拍两下她肩膀:“别老跟你弟吵架,昨天晚上又闹什么了,今天你俩一句话都不说……奶奶跟你说句实在话,咱家这些东西,包括我住的这老房子,我的田,等我这个老太婆走了,还不是全都归你?”
说话的时间太久,奶奶捏着她肩膀把她转过去,推一下梁初楹的背:“有的事,我没法儿跟你说,听得太明白不是啥好事,奶奶只是希望,将来梁聿娶个好媳妇,你碰见个好男人,能顺着你的脾气、照顾你的。”
老人停顿一下,松开手,视线看向后视镜里,跟梁庆沉默的目光对上。
“就指望你们仨安安稳稳地过完这辈子。”奶奶叹起气来。
坐上车,梁初楹看着后视镜里老人的身影愈来愈远,最后缩成一个小点儿,她低头攥着手里的红包,想着老人说的很多话。
梁聿会娶个好媳妇,她会碰见个好男人。
想到昨天晚上她的手才握在他的东西上,梁初楹的某根神经忽然重重跳动起来,她逃避似的把手揣进兜里,偏头迎上车窗缝隙里钻进来的风,如小刀一样剐蹭人的皮肤,割得生疼。
车里空间很狭窄,充斥一股鱼腥味儿,驶过颠簸的山路,后备箱的水桶不住晃荡着。
两个人相隔两边,梁聿没有刻意避开,但确实不似之前一样主动迎合他十分恪守约定,梁初楹帮了他一次,他就真的不纠缠了。
梁初楹坐直身子,冰凉的手链下滑,她睫毛抖了一下,心直口快地开口:“爸,梁聿已经保送北大法学了。”
梁庆像是第一次听说这事:“是吗,这么厉害,怎么不早点说?”
“说了你要怎么样?”梁初楹问他,憋了一会儿没憋住,“奶奶说你不给他交学费,为什么?”
良久,梁庆语气沉重,还埋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