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祸发生以后,何韦青当场死亡,被她护在怀里的孩子还有一口气,抬进了医院,那是崔广平最后的孩子。
梁庆站在病床前,看着脑袋被完全包起来的小孩,脑子里还是上次见面,他过周岁宴。
崔广平的事情草草结束,梁庆去找了庞博,说,孩子是无辜的,他本来才六岁,现在脑子被撞伤,已经记不起来了,他能不能把老崔的孩子带回去。
已经出了两桩命案,再明目张胆地处理掉这个孩子也很显眼,庞博暂且答应了下来,仿佛大发慈悲一般:“行吧,你看紧点儿,要是这孩子以后再说出点儿什么来,我也不是不能处理,但你既然要把他带回去,到时候我也得看着点儿你了,梁老弟。”
梁庆死死咬住牙:“我这么多年,都没做过对不起庞市长的事。”
庞博笑起来:“哈哈哈我知道,所以才给你这个机会啊,带回去养吧,当你的孩子养,别再跟他那个搅事的爹掺和上了,他要是想起来自己姓崔,开始要给他亲爹平反,就不好办了。”
他后来也一直在想,如果大地震的时候也没跟崔广平见面,没吵那一架,如果没在庞博面前愧疚地将崔广平推出去,如果那天晚上没打那个电话。
自己还会不会觉得这么有愧。
他做错了吗?好像没有犯过什么大错,只是作为朋友很不合格。
为了将梁聿带回去,王依曼跟他大吵一架,其实矛盾早就埋下了,因为他常年不着家,王依曼说他连自己的孩子都不养,还要带个定时炸弹回来。
他们那架吵得很凶,凶到完全想不起来,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在破旧教学楼下的操场,他穿着滑稽的花裤衩,看着她打羽毛球,很久很久。
凶到完全想不起来,那年梁庆穿着她认为很搞笑的裤子,给她送了半年的水,坐在凳子上一直等着他,红着张脸跟她说没营养的话。
“离婚吧。”王依曼最后说,“当我瞎了眼。”
“我跟你说了我不喜欢成天照顾家里洗衣做饭的生活,我有自己想做的事,你当年是怎么承诺我的?结果现在家里的事你管过一件吗梁庆?”
“没有人妨碍你去追你的理想,你没得奖牌也不是我的错,丫丫天生就是不爱动,运动基因?不觉得很离谱吗?拿不到奖牌是很严重的事吗?”
“是!我的事向来不严重,只有您,您这个高高在上的华城大官,您的事严重!我就活该带孩子做家务,梁庆,你有本事你自己干着试试!看你能不能养好孩子!孩子没有运动基因是我不对,我无能,我爸也那么说,说我一点儿都没遗传到他的好基因,没事儿,反正丫丫也不喜欢我,你教她画画吧,画!你有钱你能养好孩子,我不能!”
那就是他们最后一次吵架,王依曼收了行李回娘家,丫丫坐在玄关哭。
房子空下来,除了哭声就什么都听不见了。
一开始什么都想要,最后,什么也没得到。
梁庆不想再出错了,什么也好,就这样吧,大家安安稳稳的,这世界上那么多人犯错,他做不到像崔广平那样义愤填膺,他不能够治所有人的罪。
装聋装瞎,没什么不好的。
但是万一,梁聿某天真的想起来了呢?
梁庆安安稳稳待在自己的职位上,做自己应该做的事,崔广平托付给他的资料一直在他手中,十几年没人拿出来,庞博渐渐也相信那份东西应该是真的消失了。
那份资料其实只有三十页。
梁庆交给检察院的,有三百页。
另外二百七十页,是这十几年来,他作为庞博的狗,保留的所有证据,大的小的,全部存了下来。
三百页证据、供词,在他被羁押的同时,作为保护家人的后手,全部都交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