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庆问她:“那咱俩的事怎么办?我不能离开俾县啊。”

王依曼撇开眼:“梁庆,我爸妈也不可能叫我一辈子待在这乡下,我本来就是跟家里吵架才跑过来的,必须得回去训练。你难不成让我嫁到这穷地方来,成天就做做饭洗洗衣服?”

“不可能的,梁庆,我也跟你说过,我爸还指着我拿个金牌回去,况且我也不想待在这里。”

梁庆站在她面前,听见王依曼说:“算了吧,萍水相逢而已。”

她转身:“……要是你能跟我去华城就好了,可惜你不能。”

他滞在原地,心里乱成一锅粥的时候,梁庆想到了庞博。

庞博在华城任职,只要他乐意,梁庆就可以调去华城了,他跟王依曼就还有可能。

把这个想法告诉崔广平的时候,他大发雷霆,扔东西把梁庆砸出去,说恨不得从来没交过他这个朋友,还朝梁庆身上泼水,梁庆大吼:“那所以呢?我们这么有雄心壮志,想叫大家都过上好日子,结果现在连个破泥巴路都修不了!”

“崔广平,你告诉我,我俩待在这里,除了看那些文件,写那些假得要死的报告,还能做什么!待在这里这么多年,帮到了谁!文书不断在写,不断在申请,有人看吗?”

“崔广平,有人看吗!有人听你跟我说的话吗!有一个人的生活变好了吗!”

梁庆上半身湿透了,往下滴答水,崔广平站在屋里,手里还拎着他的洗脸盆。

他擦一把水淋淋的脸,哽着脖子:“我去了华城,我升了官,我可以让华城帮扶俾县,我可以修路,我可以看到更多的……像你和我这样的人递上来的文书,不比我们待在这里当个科员强吗!不比现在更有用吗!你待在这里除了成天做梦还干了什么?!”

“难不成每天不计前嫌地把自己的工资掏出来给别人花,每天把自己饿得上兄弟家蹭饭,把这个叫崔广平的掏空了、榨干了、每人一口喂给俾县的人,大家就都能吃饱了?”

崔广平:“可是买官是犯法的!梁庆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一个人犯法,我可以让大家都吃饱饭,我可以让大家有一条不坑巴的,走出俾县的好路,我可以让村里跟外面至少能通一辆大巴车,我可以让小学里另外三分之一的孩子有过冬的新衣服穿!”

“你能吗?你能吗!”梁庆吼完,又揩一把脸,转身往屋子外面走,“随便了……爱咋整咋整吧,崔广平你就在这里待一辈子吧。”

“说得那么好听,你就是想跟王依曼结婚!”

“我是想。我去了华城,有庞博提我,我就什么都能干!谁说我就一定会像庞博一样无恶不作,我就不能做好事吗?”

搪瓷的洗脸盆掉在地上,转了几个圈,崔广平站在屋门口,看着他最好的朋友的背影,然后宛如被梁庆那番话抽了魂一般,跌倒在凳子上。

庞博称梁庆好早上道,这算不上什么好评价。他开了个价,撇撇茶水上的浮沫,叫梁庆自己想想。

“不急不急,就算我走了,梁老弟一个电话,我肯定还是会帮的。”

说那么好听,不过就是舍不得这点儿钱。

梁庆继续按部就班地工作、上班,跟崔广平交接事务,只是不再一起上下班,崔广平也再没有来他家蹭过饭。

刚过完年,王依曼就走了,梁庆叫她等等,自己今年一定能去华城找她,王依曼欲言又止,说了句“那我等你”。

廖春华唉声叹气几个月,跟梁庆抱怨不止,说究竟能去哪里筹那么多钱,梁庆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上面是庞博的电话,他盯着看了一会儿,大门有人走进来。

崔广平来了。

他看他一眼,往旁边挪了挪,没跟他说话,只喊廖春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