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记着规矩了。”褚洵微躬身，道，“她们并不抵触变化和规矩，只是怕白做工而已。微臣已经说?的清楚，计件算钱、账目挂名、月底出数，结出账来，工钱反倒增加。”

“接受得比我想象中快。”楚映昭点点头。

褚洵微站在她身后半步，态度恭谨，却不显谄媚：“陛下的改动降本增效，她们挣得多些，就更肯出力?。”

楚映昭眼神?却并未从工坊景象中挪开?：“那就可以推广。”

“你觉得，下一站可以往哪推？”

“以现行成效观之……自然可行。”褚洵微心里一跳，却没抬眼。他说?得很谨慎，语速被按得很慢，像生怕用错一个字，“但长陵那边的情形，与京畿不同，陛下。”

“怎么不同？”

“长陵地瘠人杂，商户多借贷，工坊初建，易招揽流徒。地头紧张，人事未稳，若直接套用京畿制度，怕生枝节。”他低头道。

“那你认为，该如?何开?始？”女帝问?。

“大约，先遣人整理作业流程。若能再派一位管事小吏随行，熟人管熟事，会更稳妥。”他低头，语气轻而柔顺。

楚映昭看他一眼，极罕见的，恰巧读出了几分言外之意：“嗯？你想亲自过去？”

褚洵微一怔。

他并不是不愿接下这个差事，恰恰相反，所?有人都知道，这是目前女帝最看重的事务，也是最能立功扬名的切入口。

但，他也很清楚，接受调任，意味着要离开?眼下稳固的局面，在更大的风险里独当一面他不会拒绝，却也不敢草率表态。

“微臣愿往，只是新?制初立，各处规章尚不成文，若有误差，恐误朝廷信任。”

“陛下所?推之法，将来若真能推及四境……”他顿了一下，低声道，“臣愿尽力?多做一分。”

没有夸口，也无邀功，只把?话藏在三?分诚意，七分算计里。

楚映昭不置可否：“账册、图纸，有人会为你备好，另拨十名小吏，三?十名学徒，随你出京。带人、带账、带制度，明日就出发。”

褚洵微立刻应下，神?色不动，心跳却不由自主，开?始微微加快。

他不知自己何时才能真正靠近权柄中枢，但眼前这座工坊，是他目前能握住的最稳妥一调大道。

若能把?这一路推下去，他就能比那些仍在宫中抄文书的进士，更早一步立起人脉和功劳。

“你觉得，市面上的商贩，会怎么反应？”陛下想了想，又开?始考考你小环节。

“……微臣以为，他们会观望。”褚洵微低声，“若臣能在长陵稳满一月，便大概率会有改账。”

“为什么是一个月？”楚映昭挑了挑眉，问?。

“一轮进货、一轮出货、一轮回本。三?十日，足够他们自己算出账来。”褚洵微答的很快，显然，他已有过研究。

楚映昭点头：“那就给你一月。若推广不顺，你预备怎么做？”

褚洵微顿了一下，显然大脑正在急速转动，但不过数息，便不动声色道：“……那微臣就改账、改例、改工。”

“好。假设，那儿的人不愿听你的呢？”陛下穷追不舍。

这一次，褚洵微终于抬眼。眼底掠过一瞬锋光，却语气仍轻：“那便只好请他们另投门庭。”

楚映昭面上这才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神?色。她轻轻点头，不再多说?。

这个至今忠诚数值都没及格的年轻进士，显然是极有个人野心的角色类型。

但，一个知道权力?边界的人，在某些时刻，却比那些一腔热血而不擅把?握分寸的好官，更适合替她操控这场变革。

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