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只?是紧张, 也不仅仅来源于对高阶官员的敬畏,反而更像是一种?深入骨髓的、不属于这里的错位感。
他当然?知?道,自己不该表现出这种?情绪。然?而,它仍然?像一根扎进皮肉的暗刺, 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起, 自己贫瘠而干涸的底色。
从沼泽中?走出的人, 最不喜欢回头?看沾满泥泞的脚印。
他不愿去回想那个世界, 和那些人。他们活着、死去,每时每刻,都像是无意义的背景和杂音。
而现在,他终于走进了真正主角所在的剧场。
这座御书房仿佛巨大而无底的漩涡,任何人进入其中?, 都会被?它的规则、秩序和强权所裹挟。他越靠近它,越觉得自己渺小?。
正是这种?渴望与畏惧并存的心?理,让他对权力有种?难以言喻的敏感和试探欲。
御书房里坐着四个人, 在进门的一瞬,每个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各自带着不同?的意味。
这个瞬间,他仿佛也成?了聚光灯下的重要演员了。
褚洵微迈步向前, 眼神微微敛起,并不主动与什么人对视,而是以最得体的方式,在数秒内飞速观察了房间里的所有人。
坐在上首的女帝,是他最需要关?注的人。
在被?分配去京畿前,他曾见过她一两次,她的神色总与现在相仿,平静而疏离,仿佛是难以预知?的国家意志,对人本身并无太大兴趣。
接着,他尽可能谨慎的轻扫了一眼其他几人
齐望竹的目光平和,像是在等他汇报。
他的眼里没有轻视,却也同?样没有特别的关?注,这是一种?站在更高层面看待局势的态度,说明在他的视角里,他不过是整个体系中?,再微末平凡不过的一个官员而已。
张延礼依旧沉稳如常,只?对他微微颔首,以示照会。
然?而,这份松弛也同?样显现出,他无需讨好在场的任何人,作为女帝的宠臣,他的位置稳固非常。
至于白闻青……他不认识这个少年人,不过肉眼可见,此人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
或者,房间内的所有人也都被?这样一视同?仁的对待,他的注意力根本没从自己手中?的小?物件中?挪开?过。
这让他有些微妙的不适,但?很快,他就为他们找好了正当理由,竭力压下了自己心?中?无意义的情绪。
他们的态度并不来源于轻视,而是因为他还没有做到让他们真正“看见”自己。
他压下所有杂念,站定?后,整理好自己的语调,平稳开?口:“陛下,官营工坊的运作情况良好,百姓十分积极。目前工坊的主要包括纺织、铁器以及粮食加工。上月银两投入后,如今收益日?渐稳定?,周边市场流通情形也十分喜人。”
他不能显得畏缩,也不能锋芒太露。
要保持中?立而精准,既能展现自己的价值,又不会让自己显得过于急于表现。
“最直观的变化是,闲散流民大多进入工坊,巡卫人数已经减了两轮。”
说到这里,他微微停顿了一下,观察着楚映昭的反应,想要从她的神色中?捕捉到任何细微的信息。
然?而,女帝只?示意他继续。
褚洵微按捺下心?底的不安,继续道:“当然?,也有一些问?题。”
这里,他终于有些按耐不住自己的小?心?思,刻意压低了一点语调,希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加冷静,而非求助式的请示。
他尝试让自己看起来,更像一个能独立思考、发现问?题并提供解决方案的执行者。
“有些工匠不愿意传授技艺,产量稍有受限,某些关?键工艺略微缺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