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又一场可怕战事的间隙,李山也曾漫无目的地望向?过天际。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他只是觉得……这?座城池,或这?整个世界,都在?产生某种未知的变化。
不过,他很喜欢它。
*
暮色如血,浸透残破的城墙。
最后?一抹天光在?云端燃烧,而地面上,是另一片更浓烈的红。血腥气盘桓在?空气中,像一层厚重的雾,仿佛要凝成实质。
黑水关已经变成了名副其实的绞肉机,吞噬着城内外每一声喘息。
原本驻守城墙的士兵,几乎全都消失了。有?人战死,有?人坠落城下,有?人被缺口处涌进的乱军分割,尸首层层叠叠,变成一道新?的掩体。
现在?,站在?这?里?的,是百姓、商贩、工匠,是曾经畏畏缩缩、只想求一条活路的普通人。
他们穿着最普通的麻布短衣,手?中握着从?废墟中搜刮出来的一切武器菜刀、锄头、门闩、削尖的木棍,甚至是生铁炉灶砸出的碎铁块。
整个城市都已经弹尽粮绝。
屋梁被拆下,作为滚木向?城下砸;木门被卸开,削成木桩,钉在?路障之间;锅碗瓢盆全数倾倒,热水、热油、石灰混作一团,往敌军的攀爬路径泼洒。
他们的眼神已经变了。
不再惊恐,不再彷徨,更不再有?任何动摇。
他们的世界已经被血染透,被仇恨燃尽。这?里?只剩被逼入绝境的野兽,和被点燃血性?的亡命之徒。
李山的目光被汗水和血迹模糊,手?中的长矛已经卷刃,虎口因不断劈砍而被震裂,鲜血沿着木柄滴落。
看着那些攀附的绳索和钩爪,以及疯狂涌来的草原士兵,他几乎平静地意识到:最后?一刻,还是来了。
城破在?即。
但……没关系。
他本来就愿意为女?帝而死,这?条十分轻贱的命,本来就是他唯一能回报给她的东西?。
而且,现在?,他也不仅仅只是愿意为她而死了。
他同样?愿意为这?里?的老兵、百姓、倒下的工匠、身侧体温犹在?的老太太、那个给他送过烧饼的摊贩……愿意为黑水关的所有?人,献出这?条微不足道的性?命。
他们是并肩作战的战友,是共同死守的同袍,是血脉相连的整体。
他喘着气,半跪在?破碎的石砖上,竭力抬起头,看向?脚下:就在?他面前,又有?草原士兵爬上了城墙。
第一批,第二批,第三批……他们用尸体铺路,像黑色的潮水,正?翻涌着冲上城头,终于逼近了这?最后?一道残存的防线。
崩溃的时刻到了。
……抚恤金是多少?亩田?他想不起来了。
但这?不重要,他相信,女?帝会分毫不差地交给他娘。
她会兑现自己的承诺,就像她曾在?京畿流民区放粮、像她给他们分田、像她的军需律法一条条真正?落实、像她在?大军压境时,依旧送来的那封血色诏令
她会做到的。
所以,他可以安心上路了。
下一刻,李山猛然起身,一矛劈下,直刺入爬上城墙、已经伸手?抓住他脚踝的草原士兵胸膛!
长矛破开皮肉,但与此同时,这?件被过度使用的武器也终于承受不住最后?的压力,从?正?中断裂开来。
敌人的惨叫在?他耳边炸裂,有?血溅上他的眼角,又顺着脸颊滑落。
在?这?个士兵身后?,仍有?无数双泛着血色的眼睛,如同无数只饿狼,觊觎着他脖颈上的大好头颅。
他们终于即将?得手?。
然而,就在?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