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然后?,工匠们也来了。
他们提供不了多少?粮食补给,却带来了工具。
铁锤、镰刀、钉子?、石灰、木桩,以及各式各样?的铁制品。
一个满脸皱纹的老工匠站在?最前面。他双手?粗糙,指节粗大,脸颊上的皮肤黝黑而干燥,像是一张极有?年份老树皮。但那双本该浑浊的眼睛里?,却透出某种锋利的光亮。
他的嗓音沙哑而沉稳,像是见惯了世事变迁,只剩下最简单质朴的疑问:
“我们能做点什么?”
他们是这?样?的清醒,冷静,且现实。
黑水关不能破。
百姓、商贾,还有?工匠,他们未必忠于女?帝,也很难对朝廷抱有?什么信任,当然,也没人觉着,这?个名不见经传的、渺小的统领,能有?多高的指挥水平。
但他们都知道,守不住这?座城,大家谁都活不了。
他们见过的,听过的,甚至经历过的事情,太多了。
阿术部,草原上最骁勇也最残暴的部族,向?来是南侵的急先锋。
让他们恶名远扬的,不仅仅是单纯的杀戮,而更是城破后?最彻底和混沌的吞噬。
男人被砍掉脑袋,尸体堆成山,染红河流;
女?人被成批押走,成为奴仆和生育工具;
孩子?则是更优质的战利品,太小的直接摔死,稍大些的则送入军队,从?小训练,养成前排、敢死队、攻城兵,或是更危险的兵种。
他们听过太多这?样?可怕的故事这?一次,故事里?的主?角,轮到他们自己了。
这?里?没有?退路。
李山并未立刻回答。
他看着他们手?上的工具,身上的尘土,以及藏在?血污和汗水下的,那种沉默的决意。
这?绝非来自军队的强迫,无关朝廷的动员,也绝不可能是出于任何煽动。
他们只是推开家门,走出街巷,如一股沉默而浩瀚的洪流,决意横亘在?任何想要毁灭他们的缺口上。
李山深吸了一口气,指尖发紧。
他接过烧饼摊主?递来的第一袋粮食,然后?,伸出左手?,从?怀里?掏出了一片破破烂烂、被大片血迹覆盖的丝帛。
那是今天早上,他从?一位眼生的侍卫那得到的。
谁都不知道,在?这?种局势中,他是怎样?想方设法钻进这?座城池的。当时,此人的胸膛已经被射穿,左手?握着拿着把半断的匕首,只用右手?死死攥着这?片金黄色的布料。
朱红的印记已经被血污浸染,但字迹依旧清晰无比:
“死守。三日后?救兵必到,全城重赏。”
而几乎就在?同一时刻,他猛然感受到了一种无法言喻的情绪一道清越的鹤唳声自亘古深处响起,像是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正?穿越过山水,直直望进他的眼眉。
他本能地抬头,什么都没看到。可不知为何,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在?京畿流民区的那个夜晚。
那个撑不下去的夜晚。
他和母亲蜷缩在?角落,饿得五脏六腑都在?哆嗦。火盆的光照不到他们,周围也只有?同样?浑浑噩噩的流民,无望的等待可能会到来的粥食,官府的驱逐,或是并不安宁的死亡。
然后?,天亮,女?帝下令开仓放粮。
他和母亲吃到了那一口救命的热粥。
她会来吗?像之前一样??
她会来的。
“陛下的谕旨,三日后?,援军必至!”他高高扬起手?臂,喊道:“所有?人都有?重赏和抚恤!”
过分沙哑的嗓子?发不出太高的声音,但如血的落日余晖,仍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