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弄成这副模样了?

神色枯槁,双目浑浊,如同被人遗弃的丧家之犬,又同穷途末路的孤魂野鬼,唯有身上的做工精良的锦袍勉强撑着一些体面。

像极了……像极了那年从沈家别庄寒潭里捞出来的那个沈律初。

姜时愿的思绪一下又飘到了四年前

四年前的冬天,沈律初捡到了一只受伤的小鸟。

那只鸟有漂亮的羽毛,还特别亲沈律初。

他写字的时候,小鸟就落在他肩膀上,低头往下看。

沈律初抬起笔,那只鸟就拍拍翅膀,像是为他鼓掌。

沈律初极为喜欢,把它养在书房,亲自造了窝,还为它取了个好听的名字叫‘珍珠’。

结果,小珍珠的伤还没养好,就被文和郡主摔死在书房门外的青石板上。

没有理由,文和郡主直接摔死了。

沈律初拿文和郡主根本没办法,小时候,文远侯要接管沈律初,文和郡主就拿刀刺向自己,要沈律初做选择。

沈律初选了母亲,从此以后,就被文和郡主套上了枷锁。

小珍珠死了,沈律初一气之下跑出了文远侯府。

文远侯府找不到人,沈侯爷寻到了将军府,拜托她留意沈律初。

姜时愿便赶到了沈家别庄,大雪封山,人人都道沈律初不可能只身前往,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那么拼命赶过去看一眼。

她费了好大的劲,才把沈律初从寒潭里弄出来。

沈律初该感谢她娘,没有用女则女德规训她,让她上蹿下跳既学会了骑马耍鞭还学会了游泳下水。

沈律初还该感谢裴彻,感谢裴彻十年前,奋不顾身冲进火场把自己拉出来。

不然,她哪有那一身孤勇跳下水?

沈律初不懂。

姜时愿自嘲地笑了笑,沈律初懂不懂有什么关系,她身边自有懂她的人。

姜时愿转头去搜寻裴彻的身影,恰这时,那道颀长的身影正好踏入大殿,几乎是在同一瞬,两人都望向了对方。

姜时愿红唇微微弯起,眸底波光流转,裴彻脚下的步伐也越发坚定了。

待他来到自己的席位,又藏着一个惊喜。

只见桌案上的瓷碟里,放着半个剥好的蜜橘。

瓷碟下方还压着一张纸条写着:

【分与不爱吃甜的太傅一半。】

笑意瞬间爬上裴彻的唇边,他忽地想起那年风寒,她执意要守着他看他喝药。

看他一口气仰头喝完,眉头都不皱,支着脑袋目露崇拜。

崇拜之中又遍布着疑惑:“十六岁是什么了不得的年纪吗?喝药不能喊苦,生病也还要读书。夫子,你早早的当了大人,不觉得很无趣吗?”

过去二十六载,芸芸众生,有人羡慕他天资,有人倾慕他权势,只有一人,会关心他当大人无趣不无趣。

很无趣。

因为资质不错,所以一直被寄予厚望,修身养性,清心寡欲,然后成为所有人眼中的天之骄子。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索然无趣。

裴彻拈起一瓣橘子放入口中

瞬间,浓重的酸涩味充斥着整个口腔,直冲眉心。

裴彻抬眼,只见对面一双星眸,正盯着他掩唇偷笑。

灼灼其华,熠熠其姿。

便是圣人再世都抵挡不住,又何况他这个凡夫俗子。

他没有错。

橘子酸涩却有回甘,裴彻低头,将剩下的一一吃完,又将那张纸条折叠整齐,收入衣襟之中。

沈律初将两人的互动收入眼底,他看着姜时愿对自己视若无睹,看着姜时愿时刻追逐裴彻的视线,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