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却已经停下。
或许她今日有什么回答不好,这辈子都走不出这辆车。早在公主府时,陆恂便已经计划好一切。
不管她做什么或是不做什么,都难逃此难。
很多时候,怕的久了,心里反倒长出一股邪火。
一觉醒来三年后,这件事不是她的本意。
嫁给陆恂,她比谁都要意外惊慌。
她从没害过任何人,只是挣扎的活下去,想要过得好而已。可三年前的陆恂不给她机会,三年后,即便她已是他的妻,他仍旧能在这辆车上,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死她。
自始至终,她都是无足轻重的蝼蚁。
陆府祠堂前,陆恂睥睨无情的眉眼渐渐与此时的他相重合,栖月隐隐然从心底生出逃脱不过命运的愤怒。
这种愤怒暂时压倒了她对陆恂的恐惧,也使她在这种极致困顿之中,生出几分无望的胆色。
陆恂由来便是一个心机深沉的人。这样的人,已经对她有所怀疑,她又该怎样才能从这死局之中全身而退?
当下,栖月坐直了身板,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近乎以一种决然的姿态,轻声道,“是呢,夫君不也娶了我吗?”
当初,他说“若死,可为陆氏妇”。
现在,她成了他的妻。
改变的又何止是喜好。
对她态度的转变,陆恂面上毫不意外,声音也淡,“不装了?”
栖月面无表情回视,“夫君的话,我听不懂。”
她时常带笑,总是甜蜜又多情,然而当她冷下脸的时候,却显出一种近乎漠然的无情与孤绝。
“当众扇人耳光,挤兑排揎嘉元,我看你不是不懂,而是太懂。”这话摆明了是嘲讽。
倚势欺人。
栖月之所以这么肆无忌惮,说到底是倚仗陆恂的势。
从前小小的庶女姜栖月,她敢这样做吗?
不行的。
陆恂的声音低沉好听。
只是越好听,当他平静地说出这句话时,越叫人后脊发凉。
“夫君不高兴吗?”
栖月忽然又觉得那一点刚冒出来的勇气,开始在她身体里退潮。
陆恂太敏锐,一切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姜栖月,”他头一次这样叫她,连名带姓,像是刽子手凌迟前的确认,引得栖月心头一震。
他说,“你是谁?”
他叫着她的名字,却问她是谁。
栖月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下一直窜上来,顺着脊骨直接爬到后颈,让她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他知道了。
他确定了。
秘密被揭开。
栖月浑身都在颤,想要跑,可身体像是被什么钉住,动也不能动一下,强自镇定道,“夫君在开玩笑?天要黑了,咱们家去吧,时哥儿还在玉笙院等我。”
陆恂眉目间一片平静,坐在那里姿态从容,却有高山巍巍之峨,他说,“害怕?”
怕的。
很怕很怕。
栖月看到陆恂抬臂,镶滚着云气纹的大袖掩盖住他的手背,唯露出一节修长指节,那指节过于细长秀致,像是读书人清瘦的骨节,然而她知道,这只手能毫不费力取她性命。
如同那日刺客眉心的飞刀。
她逃脱不过。
这一刻,栖月忽然觉得好累,浑身的力气像是被人卸光,她不想再遮掩,也遮掩不过,索性彻彻底底做回自己。
眨了眨眼睛,她轻声道:
“陆大人您又是谁呢?”
“您是谁,我便是谁。”
双方对峙,其实底牌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