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更想问的是,她的母亲有处安葬吗?乱世中的女子,命如草介。反贼攻克皇城,炀帝逃出京都,将她舍弃时,她的命运便已经注定。

兰先生却像是被这个问题问住,略怔了下,复又轻笑了声,“她如今生活得很好。”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与你一样的好。”

“她还活着?!”

这回轮到栖月惊讶,“那她为何从未寻过我?她也……舍弃我了吗?”

“不是。”兰先生的目光复又柔和了些,“她只是不知道你的存在。十八年前,她以为你已经在宫中那场大火中丧命。”

“栖月,如果可以,我宁愿你永远都不知道这些,永远简单地生活下去。”

很多时候,真相往往残忍,无知也是一种幸福。

“所以,时安说的都是真的?陆恂是我的仇人?”

第124章 武门之变

兰先生却答非所问,“你的身世,大约时安已经告知于你。你想见你的生身母亲?我可以帮你安排。”

栖月眨了眨眼,眼底隐现泪光,看着案上点的那一炉沉水香,烟气袅袅而上,久久不言。

兰先生叹口气,“前朝末年,京都城破,炀帝盘踞蜀中,各地州府皆有兵起义,军阀割据,征战不休,但炀帝到底是天子,唯有帝薨,才能国灭,天下一统。”

“陆恂麾下黑甲精军所向披靡,萧邵元命他前往蜀中,平定巴蜀一带。你当知道,是我提供的炀帝讯息,陆恂才能在最短时间内攻破易守难攻的蜀地。”

“炀帝最后饮下毒酒,自尽于蜀中行宫。”

炀帝当时天时地利人和皆失,大容朝气势已尽,即便今日不是陆恂,明日也有他人,弱肉强食,若为鱼肉,便不能怪旁人作刀俎。

天气闷热异常,像是将人困在蒸笼里煎熬。

兰先生的话说完,屋中彻底沉默下来。

栖月再没有其他问题。

时间也在此刻被拉得无比漫长。

兰先生看着女孩怔忡的模样,一双满是灵气的眼眸也失去神采,知晓她内心现在一定很难过。

大道理谁都会说,那是因为没有真正落在自己头上。

长久以来当做娘亲的女人,其实一直利用她,而她信任的夫君,却是逼死生身父亲的凶手。这样的变故与打击,换做谁,都很难承受。

言语在这种时刻显得十分空洞。

很多事情,除非自己想通,否则旁人说得再多也是无济于事。

直到香炉燃尽,栖月也站起身。

“你若不想回去,不如便在此处住下。”

兰先生指了指四周,“我此处宅院倒还算清静,平日也无人打扰。你不必担忧外头的事情,只管在这里疏散心情便是。”

栖月却摇摇头,“多谢先生好意,叨扰良久,已是失礼。我便先告辞。”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栖月!”

兰笙在身后唤她,她却已经径直出了庭院。

这一日,一封加急家书,从显国公府发出,发往西北战场。

……

月底,陛下往行宫避暑,命太子监国。

就在临行前最后一次大朝会上,左仆射娄信无意间提了燕王一声,竟惹得皇帝勃然大怒,当场将其申饬一番,罚了一年俸禄,又传旨于燕地,命燕王在封地修养德行,学会何为恭而守礼,何为上下尊卑。

命其无诏不得进京。

自此,声浪颇高的燕王殿下忽然沉寂,满朝噤声,无人再敢称颂燕王之德。

陛下对太子的看重与属意,不可撼动。

一时间,燕王一派彻底偃旗息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