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光大葬是不可能的。

敲敲打打众人哭丧也是奢望。

野林子里刨个深坑,再把棺材妥善放入,谢锦珠拿着铲子落了最后一铲土。

崭新的坟头前燃起一点火光,牧恩蹲在地上烧纸,谢锦珠扶着一块木板迟疑道:“墓碑上写什么?”

季凡靠在树干上懒洋洋的:“想写什么就写什么,找不到写的也可以空着。”

楼家已经绝了。

下落不明的楼不言直到现在都还没出现,大概率也是死了。

下葬立碑,其实都只是谢锦珠的一己之念,往后也不会有人来祭祀。

一处孤坟而已,写什么根本就不重要。

谢锦珠听完有些好笑,摇摇头郑重其事地在木板上写了一行字:楼氏轻音。

楼夫人的闺名叫楼轻音。

简陋的墓碑插好,谢锦珠拿起牧恩临时准备的一些祭品整齐摆好,站直了说:“就这样吧。”

送君千里,至此可别。

再往后,她和楼家就再也没有干系了。

坟头前的人影很快散去,林边的小道上传来说话的人声,不久后就被马蹄和车轮滚动的声音盖住。

一片生来无名的野林子,一处无人问津的孤坟。

夜色来临,雪色和孤影交错的暗处,一道清瘦的身影发着抖地踩空在雪地里,往前一跌,差点直接摔进了早已冷却的纸钱灰烬中。

被山风卷了这么久,这里有人来过的痕迹被摧毁得所剩无几,唯一可清晰入目的:是那块插得极深的木板碑。

“楼氏轻音……”

楼氏……

楼不言跪在碑前,狰狞的手指颤抖着滑过木板上的字迹,刺痛的眼角失控落泪。

“娘……孩儿不孝,来得迟了……”

“我其实早就来了……儿子一直陪着你呢,娘你看到了吗……”

他跟着抛尸的板车一路尾随到乱葬岗,却藏了很久不敢出现。

楼家获罪,他身为楼家的独子尚未归案,官府那边一直没放松警惕。

抛尸也是诱饵。

乱葬岗一直有眼线在,只要他忍不住悲痛敢露面,下一秒就会被抓获!

楼不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对婆媳羞辱自己的亲娘,强忍着绝望和愤怒,把自己藏进更深更不见人的地方。

直到谢锦珠来了……

楼不言用额头亲昵地抵着冰冷的坟头,嘶哑道:“娘,儿子看到了,她的那道披风是毛料底的,穿上应该就不那么冷了。”

“她的那条发带也好看,是你最喜欢的青色。”

脏污都收拾干净了,也穿得体面温暖,到了九泉独行的路上,或许就没那么难受了吧……

楼不言压制住在胸口涌起的悲痛,端端正正地在坟前跪下,不知道疼似地用力磕头。

“娘你放心,儿子会好好活着的。”

“我……”

砰!

楼不言磕头的动作猛地一顿,目瞪口呆地看着因为磕头的动作震出的东西。

这盒子上只覆盖了一层薄薄的土,从外表上看毫无问题,但只要有人在这个位置磕头或者是有别的动作,把这层薄土震掉,就会露出盒子的边缘。

谢锦珠居然在这里留了东西?

楼不言用手作锄飞快扒去四周的土,把盒子掏出来打开,才发现盒子里装着的居然是五百两银子!

一张银票落在手中几乎毫无分量,但此时更吸引人的是盒子里的一张纸条。

纸条上的字迹清俊大气,与木碑上的一模一样。

谢锦珠跟他说:好自为之。

五百两银子在昔日的楼少爷眼中,只是打发小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