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C城的时候是早晨,在一家旅馆里租了一个顶好的房间,房间里整个地板上铺着灰色的军用呢毯,桌子上有一只墨水瓶,上面蒙着灰色尘土,瓶上雕着一个骑马的人像,举起一只拿着帽子的手,脑袋却掉了。看门人给他提供了必要的消息:冯?季杰利茨住在老冈察尔纳亚街他的私宅里,房子离旅馆不远,他生活优裕,阔气,自己有马车,全城的人都认识他。看门人把他的姓念成了“德雷迪利茨”。
古罗夫慢慢地往老冈察尔纳亚街走去,找到了那所房子。那所房子的对面正好立着一道灰色的围墙,很长,墙头上戳着钉子。
“谁见着这样的围墙都会逃跑,”古罗夫看了看窗子,又看了看围墙,心想。
他心里盘算:今天是机关不办公的日子,她的丈夫大概在家。再者,闯进她家里去,害得她难堪,那也不是个好办法。送一封信去吗?要是信落到她丈夫手里,那就可能把事情弄糟。不如看机会吧。他一直在街上围墙旁边走来走去,等机会。他看见一个乞丐走进大门,一些狗向他扑过来;后来,过了一个钟头,他听见弹钢琴的声音,琴声低微含混。大概是安娜?谢尔盖耶芙娜在弹琴吧。前门忽然开了,一个老太婆从门口走出来,后面跟着那条熟悉的白毛狮子狗。古罗夫想叫那条狗,可是他的心忽然剧烈地跳动起来,他由于兴奋一时忘了那条狮子狗叫什么名字了。
他走过来,走过去,越来越痛恨那堵灰色的围墙,就气愤地暗想安娜?谢尔盖耶芙娜已忘了他,也许已经在跟别的男人相好,而一个从早到晚只能瞧着这堵该死围墙的年轻女人,在这种处境下这么做,说来也是情有可原的。他回到旅馆房间里,在一张长沙发上坐了很久,不知如何是好,然后吃午饭,饭后睡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