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得由地方长官说了算。本月二十六日,你可以到行政会议上口头或者书面申诉你不满的理由。”
奥西普一点儿也听不懂他的意思,只好到此为止,回家去了。
十多天后,区警察局局长又来了,坐了个把钟头,后来又坐车走了。那些天,刮着风,天气寒冷,河面早已结冰,雪倒没有下,可是道路难走,日子艰难。有一天,一个节日的傍晚,邻居们到奥西普家闲坐聊天。他们在黑屋子里说着话,因为节日里不可干活,所以没有点灯。新闻倒有几件,不过都叫人堵心。比如有两三户人家的母鸡被抓去抵债,送到乡公所,在那里死掉了,因为谁也不去喂它们。又比如,有几家的绵羊给拉走了,他们把羊捆起来,装在大车上运走,每到一个村子就换一辆大车,结果一头羊给闷死了。现在有一个问题需要解答:谁的过错?该怪谁?
“该怪地方自治局!”奥西普说,“不怨它怨哪个!”
“没说的,该怨地方自治局。”
他们把欠款、受欺压、粮食歉收等所有的事都怪罪于地方自治局,虽说他们中谁也不知道地方自治局是怎么回事。这种情况由来已久。当初一些富裕的农民自己开了工厂、小铺和客栈,当上了地方自治会议员,却始终心怀不满,后来便在自己的工厂和铺子里大骂起了地方自治局。
他们又谈到了老天爷不下雪:本该去运木柴了,可是眼下路面坑坑洼洼,车不能行,人不能走。过去,十五年、二十年以前,茹科沃村里的人谈话要有趣得多。那时候,每个老头子脸上都是这样一副神气,仿佛他心里藏着什么秘密,知道什么,盼着什么;他们谈论盖着金印的公文、土地的划分、新分的土地和埋藏的财宝;他们的话里都暗示着什么。现在的茹科沃人谁都没有秘密,他们的全部生活像摆在掌心里一样,人人都看得见,他们能谈的不外乎贫穷和饲料,再就是老天爷怎么不下雪……
他们沉默片刻。后来又想起了母鸡和绵羊的事,又开始议论是哪个的过错。
“地方自治局!”奥西普沮丧地说,“不怨它怨哪个!”
八
教区的教堂在六俄里外的科索戈罗沃村。庄稼汉只在需要时,如给婴儿洗礼、举行婚礼、葬仪时才去那里。平时做祈祷到河对岸的教堂就行了。到了节日,遇上好天气,姑娘们梳妆打扮,成群结队去做弥撒。她们穿得花花绿绿,穿过草场,叫人看了心里美滋滋的。不过遇上坏天气,她们只好待在家里。斋戒的日子里,他们去教区的教堂作忏悔、领圣餐。在复活节后的一周内,神甫举着十字架走遍所有的农舍,向大斋日吃荤的教徒每人收取十五戈比。
老头子不信上帝,几乎从来想不到上帝。他承认有神奇的事,但他认为这种事只跟女人有关。有人在他面前谈起宗教或者奇迹这类事,向他提什么问题,他总是搔搔头皮,不乐意地回答:
“谁知道!”
老奶奶信上帝,不过有点儿糊涂。她的脑子里所有的事都混在一起,她刚想起罪孽、死亡、灵魂得救,忽地贫穷啦,种种操心事啦,又都搅了进来,她立即便把刚才的事忘了个精光。祷告词她记不住,通常在晚上睡觉前,她站在圣像面前小声念道:
“喀山圣母娘娘,斯摩棱斯克圣母娘娘,三臂圣母娘娘……”
玛丽亚和菲奥克拉经常画十字,每年都戒斋,可是什么也不懂。孩子们没有学过祷告,大人们也不对他们讲上帝、传授什么教规,只是禁止他们在斋期吃荤。其余的家庭几乎一样:相信的人少,懂教规的人更少。与此同时大家又都喜欢《圣经》,怀着一片温情、虔诚,可是他们没有经书,没人念《圣经》、能解释《圣经》。奥莉加有时念《福音书》,为此大家都敬重她,对她和萨莎都恭敬地称呼“您”。
奥莉加经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