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2 / 5)

鄙龌龊的丑事也是需要的,因为久而久之它们会转化为有用之物――畜粪不是可以变成黑土吗?这个世界上所以好东西在它开始的时候无不带有丑恶的成分。

上任之后,安德烈?叶菲梅奇对医院里的混乱现象采取了听之任之的态度。他只要求医院的勤杂工和护士不再在病室里过夜,添置了两柜子医疗器械。至于总务长、女管理员、医士和外科的丹毒,依然故我。

安德烈?叶菲梅奇极其喜爱智慧和正直,然而要在自己身边建立明智和正直的生活,他却缺乏这方面坚强的意志,缺乏这方面的信心。下命令,禁止,坚持己见,这些他是完全做不到的。看来他似乎发过誓,永远不提高嗓门,永远不用命令式。“给我这个”或者“把那东西拿来”这样一些话他很难说出口。他饿了,总是犹豫不决地咳几声,对厨娘说“能不能给我一杯茶”或者“能不能给我弄点儿吃的”。至于对总务长说不准他偷盗,或者把他赶走,或者干脆废除这个多余的寄生虫的职位――这些他完全是无能为力的。每当有人欺骗安德烈?叶菲梅奇,或者奉迎他,或者拿来一份明明是造假的账单要他签字,他总是窘得满脸通红,尽管他感到心中有愧,但还是在账单上签了字。遇到病人向他诉苦说吃不饱,或者抱怨护士态度粗暴,他就发慌,负疚般嘟哝说:

“好,好,过后我调查一下……也许,这只是场误会……”

起先安德烈?叶菲梅奇十分勤奋。每天从早晨起他就给病人看病、做手术,有时甚至接生,一直忙到吃午饭。女病人都说他细心,诊断准确,特别是儿科疾病和妇女病。可是时间一长,他因为工作的单调、徒劳无益,显然感到厌烦了。今天接诊三十个病人,到明天一看,增加到三十五人,后天便是四十了,就这样看病,看病,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城市的死亡率却没有下降,病人照样不断涌来。一个上午,要对四十名就诊病人真正有所帮助,这在体力上是办不到的,所以尽管不愿意,结果只能是敷衍对付过去。一个会计年度接诊一万两千名病人,简单计算一下,那就是一万两千名病人受到了欺骗。至于让重病人住进病房,按科学的规章加以治疗,这同样做不到,因为规章是有,科学却没有。且不说道义上的评说,像别的医生一样死板地照章办事,那么为此首先需要洁净和通风的环境,而不是垃圾和污浊的空气;需要有益于健康的食品,而不是酸臭的白菜汤;需要得力的助手,而不是窃贼。

再说,既然死亡是每个人正常合理的结局,那又何必阻止人们去死呢?如果某个商人或文官多活了五年十年,那也于事无补。如果认为医学的任务在于用药物减轻痛苦,那么不能不问:为什么要减轻痛苦?据说,首先,痛苦使人达到完美的境界;其次,如果人类当真学会了用药丸和药水减轻自己的痛苦,那么人类就会完全抛弃宗教和哲学,可是到目前为止人类在宗教和哲学中不仅找到了避免一切不幸的护身符,而且甚至找到了幸福。普希金临死前经受了可怕的折磨,可怜的海涅瘫痪卧床好几年。那么为什么某个安德烈?叶菲梅奇或者玛特廖娜?沙维什娜就不该生病呢?殊不知这些人的生活原本毫无内容,如果没有痛苦,那他们的生活就完全空无一物,不就变得像变形虫一样的生活了吗?

一想到这些,安德烈?叶菲梅奇便变得心灰意冷,从此他不再天天去医院上班了。

他的一天是这样度过的:通常他早晨八点左右起床,穿衣,喝茶。然后在书房里坐下看书,或者去医院上班。在医院里,门诊病人坐在狭窄昏暗的过道里等着看病。勤杂工和护士们在他们身边来回奔波,靴子在砖地上踩得咚咚响;穿着病服的瘦弱住院病人来来去去;死尸和装满污物的器具也从这里抬出去;病儿哭哭啼啼,穿堂风不断灌进来。安德烈?叶菲梅奇知道,这样的环境对发烧的、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