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么都不要!我这么一顶,坚持下来,所以你瞧,我活得多舒坦,我不怨天咒地。谁要是纵容魔鬼,哪怕只听它一回,他就要完蛋,他就没救了,那就是陷进泥潭,再也爬不出来。别说你们这些糊涂的庄稼人,就连那些出身高贵、受过教育的老爷也照样完蛋。约莫十五年前,有位老爷从俄罗斯被发配到这里。听说他伪造了一份遗嘱,不跟自家兄弟平分财产。他还是公爵或男爵哩,也许还是当官的――谁知道!这不,他来到这里,头一件事就是在穆霍金斯克买下一幢房子和一块地。他说:‘今后我要靠我的劳动和汗水养活自己,因为我现在已经不是老爷,而是一名移民流刑犯了。’我对他说:‘没什么,上帝会保佑你的,这是一件好事。’当年他还年轻,爱张罗,整天忙忙碌碌:亲自割草,有时去捕鱼,还能骑着马跑六十来俄里。只有一件事糟糕:从头一年起,他就三天两头跑格林诺,去邮政局。他站在我的渡船上,唉声叹气:‘唉,谢苗,不知为什么家里很久没有给我寄钱了!’我说:‘用不着钱,瓦西里?谢尔盖伊奇,要钱干吗?过去的事全都抛开,忘了它,就当它从来没有发生过,就当是场梦,您从头开始生活吧!’我说:‘您别听魔鬼的,它不会成全您,只会设下圈套害您!您现在想钱,稍过一阵子,瞧着吧,您又会想别的东西,之后要的东西便越来越多。您要想让自己幸福,那么最重要的是您什么也不要。对了……’我对他说,‘既然命运害苦了你我,那就绝不要向它求饶,不向它叩头,而是要蔑视它,嘲笑它。要不然它就会嘲笑咱们。’我就是这么对他说的……大约两年之后,我又把他渡到这边岸上,他搓着手,喜笑颜开。他说:‘我这是去格林诺接我的妻子。她可怜我,总算来了。她长得挺美,心地善良。’他高兴得快喘不过气来了。过了一天,他和妻子一道坐车来了。太太年轻漂亮,戴着帽子,怀里还抱着个吃奶的娃娃。各式各样的行李一大堆。瓦西里?谢尔盖伊奇乐得在她身边团团转,怎么看也看不够,怎么夸也夸不完。他说:‘没错,谢苗老兄,即使在西伯利亚,人们也照样能过日子!’我心想:‘得了吧,别高兴得太早了。’从那时起,差不多每个星期他都要去一趟格林诺:看看俄罗斯寄钱来了没有。花销大着哩。
他说:“‘她是为我才留在了西伯利亚,为我断送了自己的青春和美貌,她愿意跟我过苦日子,所以我应当想方设法让她快活……’为了让太太高兴,他结交许多长官和形形色色的坏蛋。不用说,他就得供那帮人吃喝,家里还得有钢琴,沙发上还得有一条毛茸茸的巴儿狗――见它的鬼去!……一句话,他摆起阔来了,处处娇她、宠她。可是太太也没跟他过多久。她哪行?这地方满目的泥土和水,冰天雪地,没有蔬菜,没有水果,没有交际,而她是京城里一位娇贵的太太……她当然厌烦了。再说丈夫吧,不管怎么说,已经不是老爷,而是个移民流刑犯――谈不上体面了。记得过了三年,在圣母升天节[32]前夜,河对岸有人大呼小叫。我把渡船划到那里,一看――是太太,她蒙头盖脸遮得严严实实,身边站着一位年轻的老爷,一名文官。旁边还有一辆三驾马车……我把他们渡到这边岸上,他们坐上马车――转眼就没影了!不过他们还是让人看到了。一清早,瓦西里?谢尔盖伊奇赶着双套马车飞奔过来。他问:‘谢苗,我妻子跟一个戴眼镜的老爷是不是过河了?’我说:‘过河了,你去野地里追风去吧!’他骑着马追去,追了五天五夜。后来我又把他送到河对岸,他倒在渡船上,拿头使劲儿撞船板,还号啕大哭。‘事情是明摆着的,’我说,还笑他,开导他,‘在西伯利亚,人们也照样能过日子!’他闹腾得更厉害了……后来他就盼望自由。妻子跑回俄罗斯去了,所以他一心想回去找她,把她从情人手里夺回来。从此,我的小老弟,他差不多天天骑着马跑邮政局,要么就进城找长官。他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