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车夫这个外人听了,也颇为感动,何况是俞老夫人。
车夫临走前,心中惦记着被扔下的包袱。他凭借记忆来到斜坡,见异常陡峭,便断了心思。
他刚离开,俞寻之也随后赶来,盯着幽深的山坡出神。
他看月色朦胧,此刻下坡不是上上策。
但俞寻之心里明白,他若仍有理智,就不该来到这里,动了捡起包袱的念头。他既来了,已经选了下下策。
花费九牛二虎之力,俞寻之终于把包袱找回。
他回到房中。此处清幽,万籁无声,甚至安静的令人感到恐怖。
俞寻之却不怕,他早就习惯了安静。
打开包袱,每拿出一样东西,他都轻笑一声。
衣裳?应是绣娘所做。
鞋履?也是千篇一律的样式。
直到看见最后一样东西,俞寻之的眸子闪动。
他拿起那只荷叶金耳坠,从怀里摸出另外一只,凑成一对,忽地不知道是笑还是骂。
云枝的意思,他已经明白。
云枝将另一只荷叶金耳坠送来,是在向他认错,承认当初说了谎话。
她承认了,俞寻之捞上来的就是她丢的那只,她愿意承俞寻之的情。
可俞寻之已经不会轻易原谅她。
他已经知道云枝的本性,她不似外表一般孱弱单纯,实际满腹心机,有攀附俞胥之的心思。
送荷叶金耳坠前来,无非是怕他生气所使的手段罢了。
64 · 第 64 章
车夫将俞寻之所言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俞老夫人。
俞老夫人心生感动,又见俞老爷子身子渐好,已能下床走动,更认定了是俞寻之诚心祈福的功劳。
为了和寻常人一样有足够念私塾的时间,俞寻之早起晚睡,用节省出的两个时辰祈福。
道观清苦的生活没有让他变得心绪平和,少了同人相争的念头,不过令他越发善于忍耐。他披星戴月,在山路中行走,每次想到俞府中人过得是何等日子,心中的郁气加深一分。可他已经学会伪装,不将内心情绪显露在脸上。
在道观中人看来,清修生活磨平了他的戾气,让他从一个阴郁少年郎变得风度翩翩,和善待人。可只有俞寻之自己知道,他从未变过,只是学会了城府,将一切埋藏心底,不被外人窥探。
五年之间,俞寻之吃了不少苦头。唯有俞老夫人来看过他两次,其余人等一概未曾来见。
云枝托人给他送来四季衣裳。她犹惦记着他,担心他身子长的快,而携带的还是依照旧身量做的,导致衣裳短了小了,穿起来不合身。
来人将衣物放下便走,没给俞寻之拒绝的机会。他初时强撑着一口气,决心不穿,仿佛沾染了那几件衣裳,他就同云枝妥协,轻易原谅了她。
但或许是山林中的风太冷,道观为他裁制的衣裳单薄,俞寻之别无选择,为了不生病他只能打开云枝送来的包袱,将其穿上。
衣裳一上身,他心中便生出异样之感,仿佛云枝便站在他的身旁,眉眼弯弯地看着他,柔声说着可真合身。
同布料接触的肌肤传来灼热之感,俞寻之走到院中,让凛冽寒风吹散他身上的热意。
五年不过弹指一挥间,于俞寻之却是格外漫长。一千多个日夜,他辛苦熬过,将生涩拗嘴的祈福词从生疏说得游刃有余。他的身子宛如柳树抽条般变得修长,长开的眉眼越发俊秀清逸,隐约有世外高人的脱俗之感。
只凭借这副皮囊,倒是能哄住不少人。但俞寻之明白,藏在外表之下的他的心肠却是一日比一日更沉郁。
因着道士的话,俞老爷子从久病在床到身子渐好,连带着道观也有了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