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

顾玉宁闭着眼,整个人苍白地躺在床上,身旁的床头柜上,摆着一名缩小版的顾玉宁,满身裂痕地注视着前方,却还在笑着,眉眼弯弯,笑容灿烂又明媚,让人见到它的第一眼时,甚至会忽略它身上那些丑陋的疤痕。

这是小时候的顾玉宁。

也是顾玉宁第一次从江之酌手中收到的礼物。

听江之酌说,这是他特地让人做成的顾玉宁模样,很用心。

于是在收到这个礼物后,顾玉宁一直小心爱护着,甚至给它取了名字,叫顾小宁,只有时不时的,才会从玻璃保护柜里,小心地拿出来摆弄一番,可在最终,人偶娃娃还是碎了。

在顾玉宁第一次向江之酌和沈逸提起“沈温许”这三个字的时候,被为了让他听话的养父们摔碎。

随着一道清脆响声。

顾小宁的碎片落了一地,眼睛裂了好几瓣,嘴巴不是嘴巴,鼻子不是鼻子,甚至有些完全粉碎到没有办法捡起来,顾玉宁当时还天真地在笑着,笑容因此一点点凝固在脸上。

随后是眼泪落到地板上的痕迹,与那些支离破碎的肢体混在一起。盐闪厅

哪怕最后,江之酌让人收集起了那些碎片,并找人将其修补,但顾小宁还是停在了那一刻,它碎得彻底,身上每一处都是伤痕,就算事后顾玉宁还是喜爱它,但对着它笑的时间却越来越少。

后来,顾小宁还在笑着,顾玉宁却不笑了。

房门被人推开。

送走医生的沈温许迈步走到床前,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可还是从眼中跑出来了一丝,“玉宁还是喜欢你的父亲吗?”他轻声问,“怎么对自己这么狠?”

“……”没人回答。

在近乎半个月没有见到顾玉宁的时间里,沈温许骨子里的疯意和冷漠仿佛被磨得一干二净,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没有。

他还是那个疯子。

只是因为不想伤害顾玉宁,他学会了伪装。

但在刚刚,在亲眼目睹顾玉宁苍白着张脸躺在那张床上、和身上刺眼的血迹时,沈温许差点失控。

“只不过是亲口对你说了声‘爱’,就幸福成这个模样?”他缓缓道,“还是恨的?”

沉默两秒,沈温许道:

“如果乖宝恨一个你爱的人,要这么痛苦的话,”沈温许伸手描绘了下顾玉宁的眼睛,安静说,“那不如就恨哥哥吧?”

毕竟,相较于沈逸跟江之酌来说,沈温许可以说是顾玉宁最不在乎的人了。

哪怕那些“不在乎”,是被他的疯,一点点雕琢出来的。

“快点醒来吧……哥哥求你了……”沈温许说。

就算他也不知道顾玉宁醒来后,该怎么办。

沈温许没有办法放弃占有顾玉宁,也没有办法干脆的囚禁他,于是理智就这么卡在一个不尴不尬的位置上,被它们拉扯得浑身抽痛。

爱一个人,对于早就疯了的沈温许来说,还是有些难。

“玉宁,忘了其他人,只和哥哥谈一场恋爱好不好?”沈温许哪怕到现在,还是在嫉妒着江之酌和沈逸他们。

而被他注视着的顾玉宁却始终没有给他回答,像是永远都醒不过来了般。

第二天下午四点。

顾玉宁醒来时,身旁没有任何人,他没有第一时间起身,而是就这么躺在床上,静静的、静静的过了许久许久,直到沈温许和江之酌透过监控,控制不住的出现在这间卧室。

顾玉宁身旁站了人。

但不论是江之酌,还是沈温许都没有让他触动一下。

顾玉宁就像是被一层厚厚壳子包裹着的假人,只有胸口微弱地起伏,在向别人证明他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