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起原主,自此陷入两难之境,何苦来哉。”

孔曼云道:“难道你就没有……”

“是的,我没有。”李怀疏唇边牵起一丝释然的笑意,“往前数几个月,佞臣李怀疏弄权祸国欺瞒幼主,坐罪赐死,其人道貌岸然,素有不臣之心,受父母所厌,被门庭唾弃,叛出其师,与友离心,死后仅妹妹七娘一人悲痛难当绝食自尽,才换来我这具蜉蝣之身再见人间。”

孔曼云一面听,一面在风中默默洒泪,李怀疏从怀中摸出一条丝绢,轻轻为她拭泪。

“曼云,不要哭,无论前世或是现在,我已没有遗憾了。这件事是我想做的,非做不可,也恰好能做,作为朋友,你该为我感到开心才是。”

“开心?我都后悔死了!后悔跟你这个一心寻死不负责任的什么蜉蝣做朋友!”

孔曼云嘴上说着后悔,却握住李怀疏的手腕不放,哭着哭着,又将她抱在了怀里,埋怨道:“失去我这么一个朋友就不算遗憾么?”

她其实比李怀疏还年长一些,在家中又有弟妹,是以虽性情爽直,但甚少这么一味胡搅蛮缠,怪只怪李怀疏实在是她见过最温柔宽和之人,这种温柔宽和与长相气质无半点关系,只要与她接触相处便能感受到,于是逮着一丁点漏洞便忍不住要向她讨个说法,反正不怕被骂,也不怕吵起来。

“算的,但是我说的是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已无遗憾了,至于范围之外,我力有未逮,强求不来,不应执念。”李怀疏下巴抵在她肩上,歉疚道,“对不起,不能一直与你做朋友。”

孔曼云忿忿不平道:“那你前世做的那些事莫非是力所能及么?”

肩上人似是被她问住了,顿了一会儿,轻轻从肺腑中吐出一口气,笑道:“比力所能及差了些,却也不算力有未逮,其间差距不过需我鼓足勇气豁出全部去弥补,而今的我却没有‘全部’可言了。”

“我一直想问,你从前那样真的值得么?”

“其他事都可以问一句值不值得,唯独这件事不能这么问,问了也不会有答案。”

李怀疏从孔曼云怀中脱离,先是伸出左手,再是伸出右手,两只掌心俱无物,她道:“假设这是我所付出的,这是对方给予的回馈,你问值不值得,难道还能找来一杆秤去称一称这无形之物么?”

两人坐在亭中,五六月间的濯枝雨接连下了几回,暑热初显,孔曼云身着单薄的轻衫,将手握拳,略一抿唇:“至少在我眼中是不值得的。”

“嗯,从你们的角度来说应是如此。”李怀疏没有急于反驳,她扼袖为孔曼云倒了一杯茶,口吻仍是慢悠悠的,认为在这件事上没有说服彼此的必要,“但我所作所为不仅是取悦她,更取悦了我自己。”

孔曼云捏着茶杯,摆出一副愿闻其详的神情,听李怀疏继续道:“喜欢一个人,为她忧而忧,为她烦所烦,能够为她排忧解难我便很开心,她知道最好,不知道也没什么。”

“毕竟伴随‘喜欢’而来的所有情绪,无论好坏,皆因我而生,我做了什么又为此付出了怎样的代价,都是我一个人的事,她却没有为此负责的义务。倘若一定要问值不值得,那大概从我最先动心那时,一切便注定不值得了。”

孔曼云似懂非懂,却莫名觉得心中颇受触动,迟了一会儿才感慨道:“你可真是活菩萨啊……”

“我还以为你不愿再留下去是因听闻了近日采选秀郎一事。”

将往日离不开的披风除下,李怀疏着一身红白相间的绸衫,发间乏饰,仅一条与绸衫同色的发带将发髻绾起,垂向后的尾端被风吹得拂到颈间,似挽留之意,她没去理会,面色洒脱,毫无被外物牵绊的痕迹:“一来,陛下采选秀郎是迟早的事,二来,我志不在此,不会心生怨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