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长官讨一个说法,要质问皇帝是不是像歌谣里编的那样德行有亏才降祸于民。

人群中不乏衣衫褴褛脸色蜡黄的难民,与斥资筹办的典礼格格不入,仿佛在声称视民如子的官府脸上扇了一耳光,以往决计不会被允许出现在这样的场合,但崔庸这次却允许他们出现,甚至可以说是需要他们的出现。

崔庸登上高台时,防线被冲出了几道豁口,兵士未及阻止,便有一脸上沾满泥灰的妇人抱着女儿跪倒在道路上,她说些什么哭些什么,崔庸听不清,也不需要听清。

梵乐佛音愈来愈近,妇人身后,金轮宝盖从不远处的墙边露出一角,在天灾中不曾落难也不曾失去亲人者都跳起来观望,顿时掀起一片欢欣雀跃的声浪。

很快便将妇人嘶哑的哭声淹没。

几个戴着儒巾的士子似乎对周遭说了些什么,人群中尽是愤慨之貌,不管不顾地辱骂起了朝廷,士子中其中一人赫然是赴宴时大放厥词的邓姓贡生。

“女人当皇帝,世道可不是都反了!苍天怎会不怪罪!”

“是啊,这么大的涝灾,淹了农田屋舍,让百姓住哪里,种不了地,来年又拿什么给官府交税?”

“粮仓开了却没有粮,病坊治不了那么多病人,那等不到救治的活该死么?”

有人向高台上的崔庸啐了口:“狗官!”

邓贡生却道:“与崔刺史何干?我听说他将府中用度减少了一半,平日里也节衣缩食,一件衣服能穿十好几年。”

“依我看,要怪就怪女帝,她没有能力,却非要坐上这个位置,假使她继续当下去,老百姓的日子只会越来越难过。”

大家纷纷附和,不知谁高呼了一声“反了皇帝”,响应者众多,声音竟高过了近在咫尺的佛车队伍。

崔庸忽而弃了装着鲜花与彩纸的竹篓,跪地痛哭道:“某无能!对不起诸位!”

他一边哭,一边说着背得滚瓜烂熟的文稿,通篇下来都是在说自己已经倾尽所有,是朝廷迟迟不发赈济粮,长安那边不管洛州,将他杀了埋了也填补不了这许多空缺。

“天子口含天宪,是这世间最有权力的人,她若想管,岂会使得你们流离失所受苦受难?”崔庸哭得像是要背过气去,“我知道我这么说会引来杀身之祸,但我实在不忍目睹,我也想替诸位寻一寻公道何在!”

崔庸的文稿说得振聋发聩,诸人还没反应过来,却被几记响彻耳际的铜锣声敲得浑身震了震,一回头,只见替佛车开道的兵马分成两列,散到左右,请出了骑着高头骏马的两位大人。

身穿绯色袍服的女官牵了牵马头,马蹄轻踏,她靠近高台,仰头与瞠目结舌的崔庸对视,笑了一声:“崔刺史,很意外么?”

邬云心对这种出风头的事不感兴趣,牵着缰绳,望着庄晏宁有些清瘦的背影,目光盯得发怔,她愈发觉得奇怪,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像的两个人呢?穿上官服就更像了,难怪京里都说陛下对庄晏宁不大一般。

周遭都是议论声,像邓贡生这样的儒生自然认得出庄晏宁身上服饰,吓白了脸,想跑,却连着适才起哄的若干人一道被拿下了。

崔庸仍在跪着,是根本忘了起身,他抖动着发紫的两片唇,两股战战,强撑着喝了一声:“你……你是何人?!”

底下的女官向他亮出天使符节,随即收走,庄晏宁转过马头,望向乌泱泱的人群,朗声道:“诸位安静!某乃天子所派巡抚赈给使,为何迟迟来到,个中内情你们倒是可以问问这位崔刺史。”

“我奉命至洛州检覆赈灾,若非奸人作祟,大绥的百姓本不该在我国土内挨饿受冻,陛下心系百姓,除去被崔刺史吞没的三万石赈济粮,已命毗邻地方就近送粮,你们有人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