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仞是为了尽责倒也罢了,她想过去好好与观音奴说道说道,在府中歇得晚是夫人布置的功课多,出门在外,功课也停了,为什么还熬夜?小孩子休息不好可是会长不高的!

她将铜盆放好,迈着大步走过去,却听见观音奴与鹿仞在谈论要事。

“观音奴可想好了?”鹿仞望向床榻,“她身份不明,带在身边恐有忧患。”

脱下来的衣物里外都被翻过一遍,没有找到任何佐证身份的物件,可能是途中遗失,也可能是心思缜密,事先藏在了别的地方。

“明日她清醒,可以问她。”

鹿仞又道:“我们对她来说是陌路之人,她未必愿说,说了也不见得是真的。”

两人面前的矮几上搁着把匕首,月光下可见薄刃锋利,鹿仞递给观音奴的时候叮嘱她务必当心,隔着外鞘拿着便是。

“她靴内既有利器,却不对我用,与你周旋不过才迫于无奈亮刃,你也说她好像不愿意伤人。”

“是这样。”

“那说明她本性不坏,至少不是穷凶极恶之人。”

熬了半个时辰的药浴,又耽误这许久,观音奴其实已经深感疲惫,清絮在身旁坐下,她便将脑袋靠了过去,口中继续说道

“她身上有伤,没有银钱也没有伤药,就这么漠视不管,如果再遇到追杀她的仇家,还有命可活么?”

清絮忍不住道:“未必是仇家。”

“啊?”

观音奴再次想起母亲警醒自己的贪财图色之说,没钱必不是贪财,却也不是仇家……

闭着眼,睫毛颤动,沙漠夜间的风好似送来了另一道声音。

嗓音好听,人应该也不差。

“她生得很漂亮?”

清絮点头,观音奴脸颊贴着她的臂膀,感受到倏然一下的轻颤,明白了。

伤她的人十之八九是图色。

“那就更不能不管。”

鹿仞犹豫道:“万一……”

“万一她是个坏人。”观音奴接着他的顾虑说道,“那她必定对我们有所隐瞒,礼尚往来,我们也瞒着她。假借照顾的名义带她上路,有你在她不敢乱来,也不怕她再流窜别处惹是生非,到了碎叶城,我们径直进都督府,底细如何便交由官方盘问。”

鹿仞的职责是送观音奴平平安安到外祖母身边,不愿节外生枝。

但细细想来也觉得这么做没什么问题,将来要当府君要入朝堂的人,难得天生一颗纯善之心,又怎忍遮埋。

“三娘想法周全。”

“嗯,那便这么做罢。”

说着,观音奴猫儿似的仰着下巴懒洋洋打呵欠,撑地起身,要去往自己那屋了。

鹿仞想起一事,将她叫住:“门卒要勘查路人过所方准通行,她却没有过所,如何进得了碎叶城?”

七八岁的小娘子身量相较同龄人偏矮,站起来也只平齐跪坐在地的鹿仞,母亲如狼似虎的教养之下,她却已读过许多书,脑筋转过几回便想出解决办法:“她是我才买下来的奴隶,即便没有过所,是不是也可以进城?”

为了防止人口流失,田地荒废无人耕种,以致粮食歉收国库亏空,前朝建立了十分严密的户籍制度,本朝也沿用至今。

奴其实也有奴籍,买奴卖奴的牙商要凭移交奴籍的过契缴纳税款,为了贪昧那点钱瞒下过契,一经发现轻则流放重则杀头。

西域属地不同于中原,法律体系一脉相承,但蛮荒日久,宗教教规、荒漠传说、甚至百姓深信不疑的恶风恶俗都会凌驾于律法之上。

这里的奴隶贩卖多半是地下生意,不仅无人约束,甚至连买卖双方的约定也常常不作数,所以奴隶可能朝侍奉一个主人,夕又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