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令仪一直默不作声,仅在听着李怀疏与谢浮名做交易时呼吸重了两回,旁的时候都显得有些漠然,只因她再次意识到,李怀疏重生为李识意的确是个意外,假若她这次没有紧追不舍,恐怕真要彻底失去她。
这会儿却忽地开了口:“阴阳玉简塑造的是个新身份,她会有新的名姓,也会有新的家人,这些所谓的叔伯兄弟与她何干?”
“冥君又是如何笃定我能解决此事?”李怀疏颇为无奈地笑了笑,仅是偿还她欠下青鸾的那点罪孽,便令她差点儿魂飞魄散,况乎叫青丘老国主消气,她不认为仅剩几缕残魂的自己有这么大的能耐。
她才喝了药,双唇被药液浸过,瞧着比平时更活泛些,她好似十分适合被湿润的氛围盈盈脉脉地包裹着,显出柔弱,也显出包容万物的温柔。
但无尽墟一行已向旁人证明了一切,冥君不认为她是个柔弱的女子,将目光投向花俟,捻着从自己耳际垂下的耳珰,笑道:“当年,老国主对九灵公主与李侪之女是恨亦不得,爱亦不得,杀了,不忍心,留在跟前养着,又碍眼极了。”
“思来想去,便以生辰钉封了她体内狐族之力,使她外表与凡人无异,尔后将她丢回李家。青丘狐族自上古绵延至今,族中神器岂只阴阳玉简?若想彻底毁了她的灵力也不是做不到,何以用了有封印时限的生辰钉?”
话已至此,其余几人皆非蠢物,都听明白了。
青丘老国主痛恨李侪,由此迁怒李氏,但李识意也就是弥因,毕竟是九灵公主的遗孤,也是她的亲孙女,受血脉羁绊,她始终割舍不下这份亲情。否则直接将弥因弃在荒野,由着她自生自灭不就好了,何必还给李家?
既然这样,十八年期限已至,生辰钉失效,弥因狐族灵力迸发,老国主心中创伤或许也已被时间治愈,李怀疏随花俟去青丘一趟,要是能说动老国主认回弥因,也多半能往松动的冻土再添一锹,待雪融冰释,困扰李氏多年的血咒也会随之解除。
李怀疏生前是李氏府君,又是不惹人厌的女子,弥因与她姐妹情深,老国主纵使恨意难消也不会太难为她,没有比她更适合游说的人选了。
但这两件事难度不一,李怀疏眼下也只应了花俟,正如沈令仪所说,老国主一旦认下弥因,花俟便会兑现阴阳玉简的承诺,届时李怀疏便不再是李怀疏了,赵郡李氏又与她何干?
是以冥君方才只说是商量,她未有十足的把握李怀疏能答应她。
李怀疏素来果断,这次却难得游移不定,斟酌了片刻,仍叹了口气,道:“容我再考虑考虑,启程去青丘前,定予你答复。”
之所以应了花俟,阴阳玉简还是其次。
花俟说,弥因受生辰钉所束,才能安然无恙地待在人间,原本她恢复灵力以后勤加修炼也不会如何,顶多藏不住尾巴吓着人。但她为了救你,稀里糊涂地与那利欲熏心之人做了交易,魂魄离体,游离在外多日,记忆已失得七七八八,你纵然将身体还给她,她也会如废人一般不知苦痛地活着。
因她半人半狐,冥府许多法术对她无效,冥君也帮不得什么,为今之计,唯有回到青丘,求得老国主认下孙女,为她重塑命魄。
所以,无论有没有阴阳玉简,为了妹妹,她是一定会去青丘一趟的。
至于血咒,这笔糊涂账还真不知怎么算。
李侪有负九灵公主在先,老国主痛失爱女,勃然大怒,要李氏血债血偿,这本无可厚非,但因一人之罪过牵连阖族,却不是明智之举。
可并非所有的事都能用理性来思考来衡量,既如用玄眼卜算了战事预知了沈令仪将会在史册中留下恶名的她,不惜违背原则悖逆天命,这便理性了么?
李怀疏如是想着,眼前又不时闪过李妍天真活泼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