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她走出视线内,消失在薄雾氤氲的丛林间,青鸾冷斥一声:“你果真胆大包天,敢戏弄本仙!”
她卷袖,从天上甩出一股气劲,掼到云下。
李怀疏面朝沈令仪离去方向,避开掌心伤处扶着桃树躯干遥遥远望,那从身后袭来的气劲像一条长了眼的鞭子,精准地咬向她薄弱的背,不见血,却火辣辣的痛,她闷哼一声,捱到此时终于脱力,疲软地瘫倒在地。
余力波及发间,水墨发带断开,几根青丝飘落,她束好的长发乱糟糟地散了开来,沾了水后贴面缠颈,却无力去管,以手撑地,不住地咳嗽,唇畔溢出了血。
过了一会儿,香风拂面,李怀疏费劲地掀开眼帘,见到青鸾涂得青灰发亮不似神仙的指甲,青鸾捏着她的下颌抬了抬,眼中散发出颇为病态的惊奇,啧啧叹道:“原来流了这么多眼泪,哭得真好看。”
她心念稍动,滚滚乌云即刻散去,天光大亮,湿气全无,细雨骤然停歇,李怀疏脸上断续落下的泪水也更明显了。
“咳咳咳……”李怀疏扬起颈项,孱弱地咳了几下,她泪湿眼睫,倒映着青鸾面容的一双眼眸似破碎的湖面。
目送沈令仪安然离去,终于心无挂碍,她三魂七魄好像被抽离,平静的眼中空荡荡的,什么情绪都没有,只余下一具无谓无求的空壳。
凡人之躯是如此的衰微不堪,被剑刺一刺,便涌出这么多血,气若游丝。
她目睹了我操山控海无所不能,却不怕我?
青鸾紧捏着李怀疏的下颌,视线滑落发丝交缠愈衬出雪白的颈子,那里细得好似一折就断,她肌肤轻薄,指尖掐一掐便留下触目的红印,明明是几息之间即可被她劫掠性命的凡胎浊骨,不值一提的蚍蜉蝼蛄,却使她生出了无法驾驭的错觉。
“你是几时察觉出的本仙身份?”青鸾足下沾地,屈尊纡贵地蹲在她眼前。
李怀疏扯着嘴角笑了笑,她右颊被方才断裂飞出的另一半剑刃擦伤,这一笑便牵动了伤口,拧着眉,轻抽着气道:“脑子。”
“什么?”青鸾捏她的手更用力几分,紧盯着她问道。
腹部的伤处依旧在流血,李怀疏无力抗拒她,但讨厌这般毫无缘由的亲近,只能手撑向后,身子也后仰,勉强避开她吐在颊边的如兰气息。
鲜血淋漓的掌间被碎石沙砾扎入,李怀疏已根本分不清究竟哪里疼了,她倒吸几口冷气,半合着眼,虚弱道:“纸扎车上有你,才入丛林又遇到你,你一个小姑娘,身上没有兵刃也不会武艺,凶兽吃人却不吃你?”
青鸾冷笑一声,掐得她颌骨发出细微声响,弯唇道:“小姑娘?真新鲜,本仙活了近千年,还是头一次听见有人这么称呼我。”
“近千年?”李怀疏掀起眼帘瞥了瞥青鸾。
她生得容颜稚嫩,尤其刘海底下一对眼招子形似黑葡萄,圆圆的眼型,削去了许多阴冷,只是瞳仁十分漆黑,散发出深渊般诱人深入的阴森气息。
青鸾不悦道:“盯着我作甚?”
“看你小,别说近千年了,瞧着似乎得唤我一声姐姐。”李怀疏拎了拎唇角,也是不甘示弱地冷笑一声。
青鸾气得胸脯颤动,松手将李怀疏狠狠丢在地上,再一甩袖,隔空掴了她一巴掌,怒道:“凭你也配!”
李怀疏脸颊很快肿起,唇角咳出血沫,想撑地起身,尝试几次却都失败,她索性枕天席地,眼睫眨了几下,天空,流云,飞絮……青鸾快将鼻子气歪了的脸,好像瞧不瞧都无所谓,她疲惫地闭上双眼:“我好像快死了……”
“想得美,人间我去不了,好不容易等到你自投罗网,我会让你这么轻易死去?”青鸾抱臂旋身,悠哉道,“只要你不是受冥府管辖的鬼,肉身魂体都好修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