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是户部近五年的暗账。”谢昭然又取出一本册子,纸页间还夹着干枯的血迹,“太子殿下克扣的军饷,全都变成了北狄大皇子帐下的刀剑。去年冬天,幽州守军饿得啃皮带时,北狄人正用我大雍的白银打造攻城锤。”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却越来越刺骨:
“三年前的腊月初八,幽州滴水成冰,谢家军正在城头抵御北狄第七次进攻,背后却突然射来了带着大雍纹路的箭。”
“他们到死都不明白,为何大雍的箭,会射向大雍的将。”
老太监颤抖着接过证物。
皇帝展开军报,上面太子的朱批刺得他眼睛生疼。
“谢家男儿,没一个死在逃跑的路上。”谢昭然又从怀中取出一块焦黑的布料,“谢小将军被乱箭射死在城门下时,手里还握着被血浸透的军旗那上面绣的,是咱们大雍的龙纹。”
殿角传来压抑的抽气声。
“最可笑的是……”谢昭然突然轻笑一声,眼底却结着冰,“他临死前还在喊‘小心流矢’他以为射来的,是北狄人的箭。”
太子猛地踢翻案几:“满口胡言!”
谢昭然不避不让,反而上前一步:“太子殿下可知,谢家军规第一条是什么?”她突然提高声调,字字泣血,“‘宁可战死沙场,绝不刀指同胞’!”
“那一晚的箭,本该射向北狄人的喉咙,却钉在了自己人的心口。”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中,谢昭然的声音忽然轻了下来:“幽州城墙上的血还没干透,太子殿下就用谢家军的头颅,换来了北狄人的五座金矿。”
她抬起眼,看向龙椅上的皇帝,“陛下,这就是您要的太平盛世吗?”
第232章 不退北狄,终不还朝
窗外突然炸响一声惊雷,暴雨倾盆而下。
雨声里,谢昭然最后那句话,像把钝刀,慢慢割开每个人心头的旧伤。
太子猛地掀翻案几,佩剑出鞘带起一道寒光:“满口胡言!我杀了你这贱人!”
电光火石间,谢昭然侧身一让,反手扣住太子手腕。
“咔嚓”一声脆响,太子惨叫着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
“跟你有什么关系!”太子面目扭曲地咆哮,“你图什么!”
“我叫谢昭然。”
这个名字像惊雷劈在大殿上。
长公主猛地站起身,珠钗哗啦啦响成一片。
“昭然……”长公主踉跄着走下台阶,“你竟是昭然?”
长公主瞧着谢昭然,神色有些恍惚,道:“这名字还是本宫给你起的。”
谢昭然眼中泛起湿意:“我出生那年谢家蒙冤,洗雪后父亲说,天理昭然。”她转向龙椅上的皇帝,“我今日来,求的不过是一个昭然。”
老臣们神色各异,当年谢家的事他们或多或少都知道一些,谁都知道谢家无辜,但无一例外,没一个人敢出来说一句公道话。
“荒唐!”太子突然狞笑,“就算你是谢家余孽又如何?谢家案已过三载,牵扯多少朝臣?父皇难道要为个死人动摇国本?”
皇帝的手死死攥着龙椅扶手,指节发白。
他看向谢昭然的眼神复杂难辨,这个曾经惊艳京城的神童,六岁能辩赢太傅,十岁作《安边策》被国师称赞的丫头,如今带着一身血气站在这里。
“陛下,”长公主回头看向皇帝,鎏金护甲在烛火下泛着冷光,“查吧。”
皇帝枯瘦的手指摩挲着龙椅扶手,目光在太子染血的额头与谢昭然手中的帛书间来回游移。
殿外雨声渐急,仿佛万千冤魂在檐下呜咽。
良久,老皇帝终于颤巍巍起身,明黄龙袍扫过丹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