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知行抬手替她拭去,指腹温热,动作极轻,像是怕碰碎了她。

一刻钟后,大夫上前起针。

银针离体的瞬间,沈今棠长舒一口气,身子微微前倾,额头抵在顾知行肩上。

他顺势揽住她,掌心贴着她的后背,能清晰地感受到她逐渐平缓的呼吸。

“好了。”老大夫收起银针,语气松快了些,“现在可以拆纱布了。”

顾知行扶她坐直,指节蹭过她微凉的脸颊:“能看见的第一眼,必须是我。”

沈今棠轻笑,嗓音微哑:“那你可得站近些。”

纱布一层层揭开,屋内静得落针可闻。

最后一道棉纱取下时,沈今棠眼睫轻颤,缓缓睁开刺目的光涌入视线,她下意识闭眼,再睁开时,模糊的色块逐渐凝聚成清晰的轮廓。

顾知行的脸近在咫尺,眉峰微蹙,眼底的紧张尚未褪去,却在与她视线相接的瞬间,骤然亮了起来。

“……丑死了。”她哑声笑道,指尖抬起,碰了碰他下巴上的青茬。

顾知行笑了出来,一把将她搂进怀里,手臂收得极紧,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

她在他肩头抬眼,越过他的肩膀,正对上窗边那道修长的身影上官卿尘静静立在那儿,白衣胜雪,眉眼如画,却在与她目光相触的瞬间,折扇“唰”地展开,遮住了半张脸。扇面上墨色山水晕染,衬得他指节如玉。

“多谢。”她轻声道。

扇面微倾,他眸色深深,嗓音低而淡:“三年不见,你倒是客气了不少。”

窗外,春光明媚,杏花簌簌落在阶前。

老大夫收拾好药匣,朝几人微微颔首,无声退了出去。

屋内一时静得落针可闻。

上官卿尘折扇一合,目光落在顾知行身上,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顾世子,可否暂避?我有事需与谢昭然单独谈。”

他刻意咬重“谢昭然”三字,仿佛在提醒什么。

顾知行眸色一沉,尚未开口,谢昭然已先一步握住他的手腕,指尖在他掌心轻轻一按。

“都是自己人,直接说吧。”

她抬眼看向上官卿尘,语气平静。

上官卿尘神色骤冷,指节捏着扇骨的力道几乎泛白。

“谢昭然,”他嗓音低沉,一字一顿,“你疯了吧?”

沈今棠轻笑一声,指尖仍搭在顾知行腕上。

“上官,我没疯,”她抬眸,眼底清明如雪,“我清醒得很。”

“你清醒?”上官卿尘忽然冷笑,折扇“啪”地拍在案几上,惊得茶盏一震。

他这辈子从未如此失态,此刻却连伪装都懒得维持,眸光锐利如刀,“顾知行是谁?顾家的人!灭你谢家满门的是谁?也是顾家的人!他和太子流着一样的血,你什么时候”他嗓音陡然一沉,“变成这样没脑子的人了?”

屋内空气仿佛凝固。

顾知行指节绷紧,眼底暗潮翻涌,却硬生生压着未动。

沈今棠的手仍覆在他腕上,力道不重,却像一道无形的枷锁,将他钉在原地。

“上官卿尘。”她缓缓起身,蒙眼的纱带早已取下,此刻一双清凌凌的眸子直视着他,竟让他有一瞬的恍惚,“你管的有些多了。”

这是警告。

上官卿尘面色微变。

窗外忽有风过,掀起帘帐一角,漏进一缕刺目的天光。

三人立在光影交界处,谁都没有动。

良久,上官卿尘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恢复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他弯腰拾起折扇,指腹抚过扇骨上细微的裂痕,淡淡道:“谢昭然,你被美色迷昏了头,连裴玄的死活也不管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