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去边疆!”
“西北?”楼思危蹙着眉,“可是西北已经有肃远王,你这样的出身,最好还是避……”
“那就去东北。”方鸿骞说,“越州有东北军,听闻近来出了个应伯年,寒门出身全无祖荫,却才不过二十四五,便已因军功升了卫指挥同知,我想和他比一比。”
是日正天晴,书房中满是天光。方鸿骞的轮廓在光里,眼眸中熠熠生辉,他笑道:“若是比得过,我要比他的仗赢得更漂亮;若是比不过,我便自此追随他、学习他,总有一天,我能超过他!”
“你的志向不在朝堂。”楼思危心思微转,问,“那你父亲……”
“我父亲嘛,自是不许的。”方鸿骞佻达道,“可我又何必非得他同意?这世间条条框框多了去,若要一一遵守,取悦的究竟是他人还是自己?今日之我如此,今日之你亦如是。”
方鸿骞看着他,认真地说:“思危,你也不愿永远困在长兄之下、困于家族之中吧?”
楼思危一时没答话,片刻后才说:“他日我若轮值地方,愿至越州重山间,与君再相逢。”
“越州又乱又苦,别的世家子都不愿意去,你反倒盼上了。”方鸿骞露出笑,“那我可得时时备好酒菜,等着你来了。”
四时飘转随流风,春逝秋迭几岁往。二十岁的楼思危已同家里闹掰,独自住在窄街里。他在绵绵雨丝与众人推搡中,瞧见了金榜上自己的名。
他转身,走入了衍都的朝堂。他依旧不喜欢同僚聚饮,却或许算是赶上了好时候。
正值青年的天子满腔雄心,改科举兴建设。他自地方归京后入大理寺,判了无数贪官污吏,肃清不少冤假错案。朝中恨他的人那样多,长治帝却对着弹劾的折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叫他能够在泥沼里站立。
他因而认准了这位主君,要为之呕心沥血、为之抛却生死。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越来越多的案子翻不了,越来越多的言路被堵塞?
崔漳死掉时候的道谢像是一面镜子,要他被迫直面自己的无能为力。那镜中伸出的手变作了云彤的,倏尔又褪尽血色与皮肉,变成地上苍白的皮囊。
枯骨带着残血指向天空,云上的天潢贵胄却怕脏了袖袍。
这世道,这世道。
这世道怎么变了样?高座上的帝王疑心愈来愈重,阴影里的皇子却仍荒淫无度,孟妃腹中的皇嗣或许是出路,可脏水怎么就会被泼到他身上?那夜长治帝看他的眼神很复杂,是疑心是失望还是恨?
楼思危咽下长长一口气,想着这国家许是病了,同长治帝一起被困在药碗里。此番若是他还能出得去,必将……
倏忽有重物坠地声,楼思危掀眼一回头,竟对上黑压压十几人。
站着的俱是镇抚司锦衣卫,为首的看服制是千户,跪着的两人却穿夜行服。那千户揩着绣春刀上血,冷声说:“楼思危,你欺君罔上不说,如今还妄图越狱逃走。也罢,今夜我们奉旨而来,就送你们三人一同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