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1 / 2)

楼思危冷然道:“那么凶手要是……”

“有什么打紧?”陆承平打断他,平静地说,“元化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内监,死前尚可与奋力搏斗,可见凶手多半也没功夫。陛下孟妃身侧如今均有几十锦衣卫拱卫,个个都是大内高手,别说贼子,连只苍蝇也近不了身。”

陆承平站起来,在幽微晦暗的烛光里居高临下。

“孟妃身娇体弱,不堪惊吓。凶手是谁无所谓,可孟妃若有事,连累到肚子里的皇嗣,楼大人可担得起这个责么?”

陆承平声音压得低,吐字像粗粝的砂。他乜着楼思危,说:“为官最忌不知变通,楼大人宦海沉浮也有十年,怎的还要钻这种牛角尖?”

“大理寺不同于镇抚司。”楼思危迎着审视,一字一顿道,“陆指挥使可知法者为天下之程式,万事之仪表[1]?在下供职于大理寺,自当依《景律典》办案行事。命案一传人心惶惶,陛下慰恤百官、心怀仁德,下官自当依律践行。”

“可人命非儿戏,在下官服绣獬豸,穿不了陆指挥使的飞鱼服。”楼思危说,“此案我当尽力而为,不叫凶手逍遥法外。”

“楼岱安!”

陆承平咬着他表字,恨声道:“如今陛下要体面要安宁,而非什么劳什子真相!你今夜同我呛什么声,当真以为你补袍上是獬豸,脖子上顶的便也是獬豸了吗?”

“在下脖子上的是大景万千律例,”楼思危骤然起身,同其对视,“均是百年前太祖皇帝开国时所立。大理寺审命案还清白,要的是真相而非虚言!今夜你要我随便找人顶死罪,恕在下做不到。”

“好得很,”陆承平冷笑一声,“那楼大人便去查吧。届时交不了差,看看皇上究竟会怪罪于谁?”

***

子时将尽时季邈才回帐,司珹在黑暗中翻身坐起,二人均没说话。

季邈悄无声息地翻过小屏风,将浸着夜露的外袍扯掉挂起来,方才摸到榻边去,在司珹身侧坐下了。

司珹轻声问:“如何?”

“营帐外全是锦衣卫,难靠近。”季邈说,“陆承平带楼思危进去,许久后陆承平先出来,垮着张冷脸。再过了好一会儿,楼思危才出了帐,瞧着同样面色凝重。他独自摸黑往南边去,我一路跟着,直到他回帐我才走。”

“他们俩吵了一架吧?”司珹身上仅有里衣,勾手取了外袍来,披在自己身上,沉吟道,“死的人是孟妃宫内小太监,长治帝必然不想闹大。孟妃如今怀着龙嗣,眼下同任何不吉利的事情沾边都不行,沾了便是有违天意。”

“那么他只会想要息事宁人。”季邈想了想,“所以凶手是谁不重要,因为凶手没法威胁到陛下安危,也再近不了孟妃的身。如今人身安危无虑,抚平心意即可他想要楼思危速速结案。”

二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

“可是楼思危不愿意。”

“楼思危必然不会同意。”季邈说,“此前季瑜出事他来查,在肃远王府进进出出十余天,每天都细细盘问勘验。后头季瑜都恼了,关门闭院不再见,楼思危也没放弃,后面他也找过我好几回。”

“这人说话不算太客气,学不来曲意逢迎。但所问所查都在职权之中,没有僭越之举。”

司珹又想起前世衍都城墙下的血,楼思危自刎的剑就落在他身边。马蹄过时踏着了尸体,文人的血竟也能将银甲铁胄都染红。司珹盯着那暗红,抬臂令身后的将士注意绕行。

那会儿他以为楼思危忠的始终是君,是正统,是遽然辞世的长治帝,是困守皇宫的新储君。君王藏高座,愚臣死效忠。司珹彼时怜悯他,却也隐隐对他不屑。

此世看来,其实并非如此。

季邈自小桌案上取来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