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2 / 2)

思危同坐主审桌案前。督察院一方来行监督之职的人, 正是巡放后归京、刚升任佥都御史的温时云。

谳狱堂内人多言密,所需书吏也就多了点,拢共三人在屏风后,分别记录谷茂延、楼思危与犯人崔漳所述, 司珹赫然在其中。他以笔洗推开宣纸, 便听屋中一声惊堂木响。

谷茂延代表刑部起了头, 将蓬州赵解元案再述一遭, 问:“崔三,你可还有异议?”

崔漳垂着脑袋,须臾后嗤了一声。

“大人不是知道得很清楚了吗?”

他前几日刚咬了舌, 现在说话还含糊,只好努力将字吐得清晰, 语速因而格外缓慢。

“一切皆因我嫉恨,这世道只许文人拐着弯儿骂老子, 却不许老子报复回去。”崔漳顿了顿,说, “今日你们说我草菅人命, 可没点血性还做什么人啊,当畜生岂不是更好?老子做这事, 从未后悔过分毫!”

谷茂延听得眉头紧锁, 却只能强忍着, 将案发经过与此前明面上所得证据一一再问过。结果均无异后, 他方才转向楼思危与温时云,说:“此案案情已经明晰, 二位大人,可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司珹闻言望出屏风,就见楼思危已经捏皱了自己的袖口。

“此案所有细节,”楼思危闭了闭眼,终于还是问,“已经尽数问过了吗?”

“楼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谷茂延说,“月前在蓬州长赫,奏折乃是你亲自写好、又亲手封存,快马加鞭送入了京中,呈到皇上跟前的。如今再问我,不觉得荒唐么难道还需要你我共同入宫,再去问问皇上?”

这话说得不客气。须臾沉默中,司珹瞧见了楼思危愈发用力的指,可他最终没有还击,只端起身前的茶盏,一口闷尽了。

谷茂延转头,又问温时云:“既然楼寺卿不说话,那么温御史呢?”

温时云扫了眼楼思危,收回视线时说:“没想到谷大人审案子竟然这般快,今日也算长见识了。”

“此案物证齐全,长赫城中见到崔漳行为有异的不止一人。再者杀人动机鲜明,凶手也已亲口承认。”谷茂延冷声说,“这种案子何必一拖再拖?自当快刀斩乱麻,尽早了结,咱们也能快些交差。”

“案件清晰明了自然可结。”温时云颔首,“只是此案事关科举新政,牵动国子监乃至全境举子。谷大人也因新政入仕,想来应当比在下更加谨慎才对。”

谷茂延声色微妙一瞬,刚想辩驳些什么,就听楼思危猝然道:“督察院监案,不得以他事干扰主审官,温大人。”

“多谢楼大人提点。”温时云很快应声,“是在下唐突昨天加急送到督察院中的本案卷宗,在下已经连夜看过。若依卷宗所述今日所审,这案子的确再没什么争议可言。”

“既如此,”谷茂延朗然道,“崔漳,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崔漳应声仰首,腕间镣铐跟着响。他扫视过众人,轻飘飘掠过墙上刑具与堂上匾额,最终落到楼思危身上。

“老子此生行事光明磊落,从不遮遮掩掩。”崔漳努力捋直舌头,断断续续地说,“人是我杀的,案子是我犯的。做了就是做了,一人做事一人当,痛快一遭死又何妨?今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可如若、如若我死了,你们还要因此问责我爹娘妻儿”

崔漳倏忽笑起来,动作间镣铐碰撞声密集。连忙有衙役上前已杖棍相压,崔漳猛地扑扑倒在地,口中却仍在高呼:“老子就在阎罗殿里划烂你的生死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