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2 / 2)

不是瓷,”季瑜问,“那么母亲更希望我成为什么呢?”

“如今的你走不了第三条路,”李程双点了点他的鼻尖,说,“肃远王府没有你的落脚处,这里早被你父兄瓜分殆尽。所以小阿瑜,你得先把根须藏好呀。”

她以指相推,将药碗向季瑜处推近两寸,贴心道:“凉了只会更苦。”

药渣沉了底,入口时就会像粘稠的泥沼。季瑜皱着眉不想喝,盯着那瓷盏中晃荡的黑褐色,幻想容器落地时发出的脆响。

“啪嗒。”

碎瓷将记忆划得支离,季瑜猛一抬头时,才发现第三只药碗已经被自己打碎了,液体淌了满地,残瓷中唯余薄薄一层底。

他垂眸,静静盯着那药渣,直至俯首去拿、被割破了指腹也毫无所觉。血液淌到苦药里,很快就再寻不见。

季瑜呼吸骤然急促了一瞬,随即俯首凑近,舔了一口。

母亲,母亲,你我就要这样骨血交融,生死与共么?

季瑜沉默须臾,呵出一口气。

下一瞬,他干脆利落地抬腕翻手,残余药液瞬间倾覆,正正洒入桌上牡丹盆中,碎瓷也坠到泥间了。

季瑜再捏了颗蜜枣,没事人一般,起身入了浴房。

***

清明节后没再下雨,衍都的晴日多起来。太子逝去已两月,衍都的禁令便也解了,酒楼瓦舍均重开,踏青寻乐者渐渐多起来。

季邈隔三差五便要出府,绸庄戏社他均去,直往最最热闹的地方钻,包厢帘一落,便同戚川一调换,甩掉镇抚司与季瑜的人,再偷偷翻入温府庭院中。

是日天朗气清,檐下铃铎轻轻响。温时卓引栽一株紫藤花到中堂斜窗下,长得枝繁叶茂,花隙间天光斑驳,落到司珹鼻尖眼梢,寸寸润泽如脂玉。

季邈脱靴入席,先饮尽了一盏花茶。

司珹今日随宋朝晖一同休沐,中堂此刻无旁人。温秉文人在尚书府,元凝应邀赴了别家宴,温时卓同李十一在后院书房,前者教后者学,勤勤恳恳地在纸上鬼画符。

季邈便抬手屏退了婢女,方寸间只余下他和司珹两个人。廊下偶有小风过,司珹便在光影扑簌中抬眼。

“二皇子已经同那刑部侍郎谷茂延见过面。”司珹说,“他们约在载春楼,李十一在隔壁包厢,把话听得清清楚楚。”

季邈开口:“那么陛下也知道了?”

“自然。”司珹微微一笑,“他是个不会藏的,以为乔装打扮、偷摸出宫就能行。北镇抚司哪儿有这么好躲?如今长治帝纵着他,无非因为事态可控,想看看季朗究竟能做成什么样。”

季邈问:“他想掺和进朝政,谷茂延是刑部的人,他们聊了大案么?”

“正是蓬州赵解元案,”司珹说,“那行凶的崔三已被押解入京城,现关在刑部大牢中等待三司会审。月前大理寺卿楼思危往蓬州长赫寻线索,谷茂延也跟着去了。他为表忠心,向季朗透了不少底,连崔家曾交好过的世家都说尽了。”

“他想掺和这案子,”季邈正往杯中注水,闻言道,“此案与太子身死息息相关,不是个好选择。”

“方家是好选择,可季朗看得见么?”司珹淡然道,“如今新党中惟有谷茂延投了诚。他若真带着季朗去了,三司会审当日,还指不定闹出什么笑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