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2 / 2)

应天命人心,延我大景百年国祚。”

“阁老言之在理。”长治帝平静道,“眼下,二皇子季朗何在啊?”

群臣目光如游丝,纷纷往一处绞去。骤然被点名的季朗正理冠,闻言手间一松劲儿,险些摔了象牙笏,好歹在落地前接着了。他手忙脚乱地抓着前跨一步,应声道:“儿臣在。”

长治帝说:“上前来。”

季朗便继续往前去,许是通往祭坛的白玉阶太高、礼服又太繁重,他上阶时靴根踩着了宽袍一角,杏黄袍便印上点污渍。长治帝冷眼看着这位小儿子,见他拜礼时白玉流冕晃荡不止,又见那其下透红的一张脸。

分明同自己有六分像,同薨逝的太子也相似,可怎么就如此畏畏缩缩、半分天潢贵胄的威仪也不见?

长治帝心下沉沉,面色不虞。

季朗俯首拜着礼,没听见父亲出声,只敢撩着眼偷偷瞥。见荣慧拂尘轻微扫了扫,他便鼓足勇气道:“儿臣愿、愿......”

“愿为父皇分忧解难!”

这一声喊叫气势很足,惊得檐角飞起两只雀。

长治帝目光滑过他袍角脏灰,又落到太子牌位上,方才声音沉沉道:“即日起,你入暖阁随行,协理朕处理奏章诸务,待到......”

他盯着那玉质牌位,瞧清季琰名字后,再不做声了。

季朗局促地吞咽着唾沫,方沛文缓缓回到文官队伍里,祭坛下群臣也俱无声。少顷后荣慧轻声提醒道:“万岁爷,天阴了,怕是又快要落雨。”

长治帝这才叹了口气,闭目间继续说下去。

“待到太子周年忌辰,再行册立之礼。”

季朗如蒙大赦般叩首,便听云间滚了闷雷,轰隆隆一声响,像重重坠地的心。

雷声中风又起,祭坛上余烬乱,香灰洋洋洒洒,四下散作雪,迷了季明望的眼。

***

五日后子夜时,石榴枝密密轻摇,挡住了温府中堂隐约可见的烛影。

时至四月,近来蕙风和畅,衍都已入了初夏。丫鬟们铺设好隐囊竹簟[3]完又摆上枇杷樱桃、玫瑰酥糕,挨个斟好茶水后,方才退了出去。

温秉文坐主座,季邈司珹一左一右,季邈先将罗天大醮当日情形讲了讲。

“新党想向季朗示好,却触着了皇上的霉头。”司珹说,“立储之事其实原本毫无争议,奈何长治帝仍旧在伤心,先太子与季朗又对比鲜明,他瞧着也闹心。”

“新党急啊。”温秉文啜了口茶,说,“楼家手里有先太子,把持朝政太久了,近十年里能与之分庭抗衡的只有方家。可这些说到底也只是世家内部纷争,新党的立足地又在哪儿?”

“好容易见着了曙光,谷茂延就想赶紧往上凑,搏得未来储君的青眼,却到底比不上方沛文。宦海浸淫是得有远虑,可得罪当世之君更是大忌。新党中难道会没人懂得这个道理?可惜他们太散漫,不够团结啊。”

“当日内阁次辅曾不害始终未出声。”司珹思忖片刻,道,“他倒是看得明白。新党能成今日之势全仗科举新政,先太子又素来亲近新党,谷茂延怎能如此直戳陛下的心?”

“方家的确很是沉得住气,”季邈说,“方阁老那一通话,既安抚了陛下,又为太子规划好了储君之路。与其说方家站队了季朗,倒不如说,方家选择了季朗。”

“观朝政协六部,知刑狱晓兵民。阿邈,这些事情你也要做。”温秉文和缓道,“你先前一直在阳寂,后者自不必说,先太子在时也决计比不上你。可你没入过朝堂,不晓得官场之道,如今你在衍都,有什么想不通的便问舅舅,或是致信外祖。”